你们就不能找个别的运动吗?
陈茉真觉得自己成长不少,一边跟老板斗法,一边还能跟国内联络,知晓袁博远来波士顿出差,立马就撮合兄弟俩见面,她给袁睿思打电话:&ldo;别说你不想去,你不想我想,我给你们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后我也要过去见大哥。&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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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俩见面地址安排在某高级餐厅,会员制,没到门槛的都进不去,经常被袁睿思他们这种金融人士作为跟客户谈话的场合,可以确保安全和私密。
袁睿思一进门就被相熟的侍者领着来到一个半开放的花墙外面,远远看过去是富丽堂皇的水晶吊灯,和穿着一身休閑服也难掩清贵的大哥。
他跟陈茉说袁博远咎由自取。
但此时看见他鬓边的白发,心中还是一痛,大哥才三十五岁!他站在那里,久久不能挪动脚步。
还是袁博远从菜单中擡起头,喊他过来,袁睿思才从惊痛中缓过来,面上如常在他对面落座。
两人青春时相似的面孔,经过岁月打磨已经去掉了七七八八,只能从那熟悉的眉骨走向、同样上扬的眼角,才能窥出一点兄弟间的真意。
袁睿思原本酝酿许久的嘲讽都被那阵酸楚打败,再也无法开口诘问,坐在椅子上任由他问生活问工作,等这些谈话告一段落,还没等自己开口,袁博远就说:&ldo;想问我为什麽跟父亲作对,不同意他离婚?&rdo;
袁博远一直不同意父母离婚,不论是维护这个早已经破碎的家庭也罢、照顾母亲的颜面维护自己的继承人地位也好,他都在这件事上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固执。
这让袁先生不得不犹豫斟酌,以致于十来年里举棋不定,让身处风暴中心的每一个人物都饱受煎熬。
可现在父亲下定决心,离婚已经提上日程,就算他跟沈曦结婚又能阻碍什麽呢?
袁博远没有说话,直到简餐送来、热气腾腾的咖啡送到,他才说:&ldo;那我应该怎麽做呢?&rdo;
他说:&ldo;将袁沈两家耗尽人力物力才达成的共识抛到脑后?&rdo;
他说:&ldo;看着那个金尊玉贵一辈子的母亲一朝从云端跌落,任谁都能来踩上一脚?&rdo;
他说:&ldo;让我弟弟在临近而立、事业有成、家庭幸福时,逢年过节还要去给一个小妈低头?&rdo;
他这一声又一声,如此平淡、如此平静,听在袁睿思耳中却如一道闷雷,万千苦涩翻涌而来,良久只说:&ldo;你管她干什麽?你管这些干什麽?&rdo;
可这话说出来却连自己都沉默了。
袁博远怎麽可能不管?他小时候是继承人,有了自己后又变成大哥,从小就被教导如何承担责任。刚开始的对象可能是一只宠物,要把这个小东西带回家,他就必须负责带它打疫苗、每日喂食、铲屎、放风……甚至它偷偷溜进书房打翻的花瓶,也要算到袁博远这个小主人头上,挤出自己的零花钱去还债。
他的第一条狗,袁睿思还有印象,是一条金毛,父亲对他们在钱财上从不吝啬,买就买最好的,赛级金毛,前肢粗壮、毛发蓬松、颇通人性,但纯血出现的问题也让主人应接不暇,从切除第一个肿瘤到最后安乐死不过五年。
袁睿思陪着他在家族墓地找了个位置,看着他们埋看着他们走,兄弟俩一直在那里坐到黄昏,袁博远说:&ldo;我再也不养狗了。&rdo;
但他还是喜欢狗,所以后来袁睿思养了两只边牧,胡乱起了个大宝小宝的名字就放在一边,小狗崽晚上哼哼唧唧要奶吃要人陪,他这个主人不出现,慢慢袁博远就开始照顾它们,上大学临走前还嘱咐弟弟每天早晚遛一次,每次不要低于一个小时。
袁睿思顾及母亲,默许陈茉搬出袁家的时候,他每天除了定时守在她的楼下,就是带着两只狗乱走。别墅区没有他不能去的地方,就算他不能去,狗一跳过围栏,他也可以进去追,一直追一直走,看着它们在余晖下奔跑,毛发柔软顺滑的像一匹锦缎,累到双腿没有知觉,才在工作人员的呼叫声中应答,‐‐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发洩对自己无能的愤怒。
连他在成年前都感觉自己如此无力,他即使没看到,也能想象得出大哥有过多少次这种时刻。
但袁博远面对他们还是一如既往,更把这种责任感蔓延到母亲身上、弟弟身上、女友身上、父亲身上……唯独没有考虑自己。
&ldo;你打算一直这麽过吗?&rdo;袁睿思不让他开口,继续说:&ldo;一个合同让你卖身,一个老妈让你放弃人生,一个一辈子都没翻出多少风浪的荷花姨,就让你如临大敌了?&rdo;
荷花姨,本姓什麽没人在意,早年是袁先生的秘书,后来就辞职成了荷花姨。
袁博远说:&ldo;你的荷花姨可不是什麽好人。&rdo;
袁睿思都想斥他冥顽不灵,他们都清楚什麽离婚什麽荷花姨都是小节,袁博远做的错事就是跟父亲对上!
&ldo;你不能跟他较劲!&rdo;
袁睿思身为袁博远之后的继承人,最大竞争者,这麽讲都是掏心掏肺了,可直到陈茉两个小时后过来看他们有没有打架,并将人领走,袁博远还是没给他準话。
……因为他说不出口。
他该怎麽在弟弟面前说母亲对两人的差别待遇?她忽视袁睿思,但对自己却一如既往,小到被绘本划出伤口时的疼惜,生病时日夜守在床边的陪护,大到私自回国被父亲责骂,她一边知道帮他的风险,一边还是偷偷给太婆传话。
如果只狭隘的认为&lso;她只是因为继承人身份才看重我&rso;,那数十年间丝毫不减的爱和温情就是假的了吗?就凭她尽心尽责这一点,也值得他为此做出最后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