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梁冉长舒了一口气。
话题很快由沈时因的伤转到对钟琂的送别上。
郑意成不无遗憾地说：“真是不巧，我们婚礼第二天就出发度蜜月，昨天刚回来，你又要走了。都没时间多聚聚。”
沈时因听着这些话，却有些置身事外。她已经在前一天道别过，离别的战线拉得太长，那些情绪仿佛也被抻开，被稀释得越来越少。
钟琂说：“以后还有机会的，我又不是不回来了。你和梁冉不管是来美国还是非洲，我也一定负责接待。”
郑意成不住地点头，“冉冉早就说想去奥兰多了。不然下次我们一起，四个人来趟美国之旅？”
梁冉轻咳了一声，跟没听见似的伸着脖子张望：“我们的菜怎麽还没来呀……”
郑意成仿佛没有接收到梁冉的暗示，接着对钟琂说：“听说你回来的这几天去总部莅临指导了，负责的就是沈时因那项目？看来你们俩这同事缘分不浅吶。”
钟琂笑着说：“你们学校还真是人才济济，这次遇到了好几个你们的校友，都挺厉害的。”
“是吧！”郑意成扬了扬眉毛，“在国内工作感觉怎麽样？你干脆追随沈时因的脚步，回来得了。”
“挺好的，办事流程跟国外不太一样，但总体还是能适应。”
菜已经陆陆续续地端上来，郑意成本来还想再开口，手里冷不丁被塞了双筷子，梁冉神色冷淡：“先吃饭，别聊了。”
饭吃到一半，钟琂的手机响起来，对方似乎催得很急，钟琂接起来还没说两句就站起了身，他语带歉意：“是张工打来的，我得去车里打开电脑看看，一会儿就回来。”
钟琂一走，郑意成抽空问沈时因：“对了，郑牧是不是一直在联系你？”
沈时因点头承认，“怎麽了？”
郑意成恍然道：“我本来还以为他是一时兴起，没想到来真的。你可千万别有压力。该拒绝就拒绝，别因为我这层关系觉得不好说。”
梁冉跟听哑谜似的，她看来看去，“什麽意思，郑牧在追因因？”
郑意成含糊道：“算是吧。一听说我们回来，今天也急着让我攒局。但我拒绝了。”
“郑牧怎麽不好了？”梁冉越看郑意成越来气，“他可是你堂弟，你这个人怎麽胳膊肘往外拐的？还有，我刚刚就想说你，因因都跟钟琂分手了，你在这儿一个劲地撮合什麽呀？你跟他做朋友可以，但你能不能别插手因因的事，我给你使了那麽多眼色你看不见？”
梁冉是个暴脾气，一说起来就剎不住。
老郑只觉冤枉，他咂嘴道：“人家不远万里地赶回来，总不能是专程为了参加咱俩婚礼吧？我觉得还是存了些想挽回的想法。”
沈时因见缝插针地说：“等等，这事我有发言权。我问过钟琂了，他不是为了我回来，也不是为了婚礼。大概是公司有什麽安排。”
“听见了吧？”梁冉擡着下巴说：“回来那麽多天，真要挽回早该一哭二闹三上吊了。你别再瞎掺和了，你都不知道因因跟他在一起受了多少委屈。都铁了心想分手了，我们不能再把人往火坑里推。”
“我没想掺和……不是，怎麽就火坑了，我看钟琂人挺不错的。”
梁冉冷哼一声，她无条件站在沈时因这边，“看那高高在上的样子就知道，因因以前肯定没少受他的气。一口一个国外，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美籍华人似的。那种一路顺风顺水的天之骄子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在亲密关系里处处都要别人忍让退步的，他才不会作出任何牺牲，跟这种人在一起多遭罪呀。”
沈时因只觉得头疼。就算真要分析她的感情生活——钟琂不管怎麽看都已经从她这里毕业，郑牧也还没正式表白，明明都是八字没一撇的事，还能作为诱因让两人吵起来，这实在没道理。
沈时因撑着脑袋，及时制住正欲张口的郑意成，“你们都别说了，再说下去人该回来了。”
餐桌两侧顿时陷入一股奇异的缄默。
沈时因还以为自己的话这麽有用，刚把手放下来，只见对面的郑意成僵立当场，神色怪异。她如有所感般回过头，一道挺拔身影就站在屏风旁边，浑身透着如出一辙的僵硬。
沈时因绝望地转过身，一个圆形的黑色物体还好好地摆在桌上。
钟琂是回来拿车钥匙的。
沈时因实在很难去形容接下来发生的事。
她不确定钟琂听见了多少，但尴尬场面已经板上钉钉。偏偏钟琂还是一个不知尴尬为何物的人，他若无其事地坐下来，收起车钥匙，但没有再出去给张工回电话的打算。
梁冉脖子都快缩成鹌鹑了。郑意成爽朗地笑了几声，故意用一副无所谓的态度问：“你什麽时候回来的？”
钟琂大概也从来不需要考虑什麽人情世故，本来互相装一装、卖个面子也就过去了，可他思索了两秒，很肯定地回答：“从你们聊到火坑那里。”
原来场面还能变得更难看，空气沉得仿佛能拧出水。坐在绝佳江景位的沈时因望着滔滔不绝的江水，恨不得一头扎进去游上岸算了。
郑意成索性站起身：“都吃得差不多了，那我去买单。”一顿饭吃到这个份上，也没有什麽继续下去的必要。
“我已经买过了。”钟琂说。郑意成浑身一僵，却没再坐下去。
钟琂还是跟着站起来：“既然吃得差不多了，那就走吧。”
沈时因和梁冉如蒙大赦，同时提着包一言不发地往外走。走到门口，总还是要说一些告别的话，郑意成嘴唇翻飞：“祝你一路顺利，出入平安，到了非洲也注意保重身体，我们下次再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