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兴妍借着余光扫了眼扶手箱里发光的屏幕,确定了是自己的手机。因为手机是背对着她的缘故,祝兴妍没法看到上头来电人的备注,下意识地去喊坐在副驾的男人:“叶润绩,帮我看下谁打的。”话一出口,才记起他已经喝得酩酊大醉的事实,也没抱多大希望。而彼时。原本靠着座椅闭目养神的叶润绩,早就因为被这铃声打扰到,掀起了耷拉下来的眼皮。顺着黑暗中的光源望去,叶润绩半吊子地伸手,把那台正振动吵闹地手机毫不留情拎起来。草草地撇上一眼,极为敷衍的答:“你妈。”祝兴妍后知后觉地“哦”了一声。等到应完,这才反应过来他到底说了什么,动作极为明显地迟缓了下,早些时候与母亲郑椿的正面博弈,又压抑不住地往脑海里漫上来,历历在目,又触目惊心的。不知为何,祝兴妍有种被人□□裸盯着看的感觉。但由于叶润绩此时还处在神志不清的状态下,这种并不好受的滋味稍微减缓了些,却还是如梗同在心头的一根刺,无法忽视。缓了口呼吸,她压下心头的错综复杂的情绪,目不斜视:“帮我挂掉吧。”叶润绩没说话,顺从着她的话进行动作。只不过,电话那头的人是一如既往地执迷不悟,似是不打通就不会断似的。手机屏幕持续不断地亮起,在漆黑的车内散发着醒目的光,像是在与她反复强调那样不堪的身世,烦躁充斥在胸腔之内,引得人全身血液在体内沸腾燃烧。踩在脚底下的油门又紧了紧,也不过几百米而已,祝兴妍加速驶入了公寓的地下停车场。而叶润绩也在一遍遍替她挂断对方拨进来的电话,机械性地重复着手中的动作,到了后面,几乎闭着眼在执行,跟个没灵魂的工具似的。终是刹车一踩,祝兴妍把手机从他那拿了回来。那个电话照旧在毫不停歇地往里头打,就像是在朝干净湖水中猛灌垃圾,想到母亲的那些话,她只觉得可怜又好笑,恶心得能把前几天的吃过的饭都吐出来。可饶是这样,心底的某处角落还是在隐隐刺痛。似是明知现实确实如此。可当她真切地听见郑椿说“早知道当初就不该生你”的话时,最脆弱敏感的所地带还是被生生碾碎,而后坍塌成无尽的废墟……神思恍惚两三秒,祝兴妍还是打算去接起郑椿的电话,当做最后与她做的了断。不愿让叶润绩看见这一幕,她自顾自把车门推开,背对着在外头把电话接起来。她的声音冷淡得能够凝结成冰,在停车场一隅飘荡开来,像是履行诺言,也没加上称呼:“有事?”因为电话被数次挂断的关系,郑椿的怒气也是飙到最高点:“所以你现在是真的要跟我断绝关系?”“您说呢?”祝兴妍毫不退让。隔着手机屏幕,听筒里传出两声轻蔑的笑,而后便是长久的沉默。只不过谁也没有将通话掐断,局面就这样持续僵直着。等上好一会,祝兴妍也已经很不耐烦了,却仍是克制的脾气,冷静而决绝地对那头说:“要是没事,以后别再打电话了。”顿了顿,又模仿着她讥诮的口吻,自嘲起来:“还有,您当初确实不该生我。”“那你信不信,我死给你看?”郑椿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架势,语气却是异于平常的肃穆。动作不由自主地顿住,脊背处有层层凉意跟着包裹上来。这样的口吻,让祝兴妍莫名产生种错觉——她真会这样做。到底还是没有心软,祝兴妍连只言片语都懒得给她,径直把电话给挂断。而再一转身,她发现叶润绩就站在副驾的车门边上,浓密黑长的睫毛低垂着,视线始终如地落在脚底下的水泥地,像是个没人要的小孩,留在原地等着她回来。估计是还醉着呢。祝兴妍长长地松了口气,侥幸于此时的他醉得恰如其分,迷离着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让她不必有被人发现狼狈处境的沉重负担。还没走到男人前头。突如其来的一阵风却先吹得她眼角凉意更甚,是异于平常的温度,祝兴妍下意识地用手背抹了两下,这才发现是泪。是悄无声息的,难过的痕迹。她在原地吸了吸鼻子,把身上那些曝露在外头的忧伤破绽全都隐藏起来,一副若无其事地模样往他方向走。还没想好具体要说些什么。叶润绩就先抬起了那双深黑色的瞳眸,停车场的灯光幽暗,让他眼底所掩埋的情绪藏得更加深不可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