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秋闱不到十日,京城里聚集了大量赶考的举子。
今年宣国北方大旱,南方哪怕收成不错,全国内的粮食依旧紧张。
京城平日里本就物价比周边府城贵,如今人口激增,更是吃食住行都费银子得很。
十一月的京城还下过几场雨雪,柴火和木炭都涨价了不少,据说长安街的白面馒头这几日都卖到二十文钱一个了。
这对于大多数学子而言,这负担可不谓不沉重。许多举子们这些时日绷紧的神经就更是愈发烦躁。
连带着,这些人每日在各个酒楼、书社等地讨论文章、针砭时事都情绪越发激昂,十分容易冲动。
而如今这些举子闹到顺天府衙,除去较之从前赶考要艰难些的生存条件推波助澜以外,主要还是源于秦朝宁让秋闱副主考官们每旬上交的那些考题。
贫寒子弟吃个白面馒头都舍不得,要靠黑面馍馍度日,他们这个群体就压根不可能搜集齐全那些流出来的考题。
但是,官家子弟、勋贵子弟、富户子弟就几乎人手一份考题大全了。
那些关于今科秋闱的考题会从这些副主考官手中出具的题目中抽选的谣言,在过去这一两个月里面传得沸沸扬扬,有着愈演愈烈之势。
而秦朝宁出身寒门,十三岁高中一甲进士,状元及第。
自入朝为官,他改进武器震慑外邦诸国,治理黄河流域水患,改善豫州民生,开海禁,重振造船业,临聿府城海上战役一举得胜,制定海关关税……一件件的事做下来,让宣国国力都提升了不少。
一开始,在大多数天下学子们的心中,认为小秦大人是绝对不会拿科举大事儿戏的!
秦大人自己都是历经寒窗苦读才走到现下的位置,怎么可能会给秋闱留下舞弊的漏洞!
他是许多读书人心中仰慕的榜样。
可是,架不住那些心思不正的人越传播流言,他们自己就越信以为真,洗脑自己的同时又如病毒一般扩散开去洗脑别人。
流言猛于虎的威力,使得越来越多人都从坚定不信,有些怀疑不解,到半信半疑,最后……信了大半。
于是乎,在今日文华楼文比时,其中一位官家子弟一时失言,便引爆了此事。举子们都闹起来了,要到顺天府衙告官,要秦朝宁大人出来给天下学子一个解释,要彻查考题……
秦朝宁听完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后,一瞬间失去了语言。
戈晁睢见秦朝宁的神色半点儿不心虚,也不慌张,便知道秦大人压根不是想如流言那般操作。
小秦大人都堂堂从一品翰林院掌院学士了,用得着偷那么点儿出题目的懒,来冒丢乌纱帽的风险么?
朝堂上的官员谁人不知秦大人家中就几口人,简单得不能再简单,又无人在今科恩科中下场应试的。
他放水来便宜谁?便宜那些八竿子打不着,没点儿擦边关系,素未谋面的应试学子吗?
那些人这般闹,秋闱中若是秦大人憋着气,随手增加了难度,就够他们吃一壶的了。
想到这里,戈晁睢觉得自己京兆尹的官威又回来了。
待到了顺天府衙,他们俩一下马车,抬眸就看到衙门门口挤满了人山人海的学子。
“戈大人!——您把小秦大人请来了吗?!”
“小秦大人!小秦大人!——”
“别挤别挤!小秦大人肯定会给出处置方法的!”
……
学子们在一排衙役的维持秩序下,慢慢安静了下来。他们还是第一次近距离看到了传闻中的小秦大人,今年才二十一岁,刚弱冠不久的秦朝宁。
秦朝宁比他们之中的大多数人都还要年轻。
要不是那一身紫色绣仙鹤官服披身让他十分具有威严,他的本人看上去就像是他们的小辈似的。
“顺天府衙的公堂不大,诸位学子不如派出几个代表入衙内与本官以及戈大人沟通。”秦朝宁的目光扫过他们,建议道。
他的声音不大,却莫名特别能够安抚到众人那颗躁动的心。
他们这一瞬间才回过神来,秦朝宁可是京城考场的主考官……他们的前程都掌握在他手上。
这般一想,众人冷静下来了。有的人,还有些后怕,产生了些许后悔之意,不该随大流来闹的。
没一会儿后,几千名学子中选出了将近二十名各地有名气的学子出来,作为学子们的代表,随秦朝宁、戈晁睢入了府衙。
府衙外面的学子分散开,大部分守在原地,小部分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