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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里做什么?”狄烻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淡冷,倒有几分像是自居长辈的责怪。谢樱时肚腹里还在痉挛,根本说不出话来,甚至连喘气喉咙里都翻涌欲呕,泪珠顺着面颊不住滴落。狄烻等了片刻,见她不应声,便翻身下马,走到近前。“身子不舒服?”他口气有所缓和,见她捂着肚子,面色惨白,冷汗从发际间涔涔渗出,显然不是装出来的。“起来,先随我走吧。”狄烻眸色深敛,当机立断,拉着她手搭上自己肩头,双臂探下去将那虚软无力的身子打横抱起来,举重若轻地跃上马背,调转方向,朝来时的路疾奔而去。两旁的街景开始飞快地向后倒驰。谢樱时听不到风声和马蹄声,却能清楚得觉出他缓而有力的心跳,自己那颗无处安放的心似乎也随之平缓得沉落下来。她软软地倚在那坚实的胸膛上,身子也不再纠蹙得发紧了,抬头看着他在月光下愈发棱角分明的脸,蓦地里觉得眼前发晕,仿佛一切都变得恍惚虚幻……日薄风柔谢樱时不知道是怎么开始有知觉的。但脑袋还是昏昏沉沉,什么也想不起,什么也记不得。迷迷糊糊中看到两张熟悉的面孔——那是谢东楼和皇甫甯。两人没有争吵和冷漠,而是一同站在甯悦轩的露台上,长案上铺开素白的熟宣,母亲偎在父亲怀中,父亲握着母亲的手,两人一起执笔,描绘着《比翼连理图》。她捧着一盘新摘的杨梅,蹦蹦跳跳地奔过来,献宝似的请父母品尝。谢东楼满脸慈爱地将小小的她抱起来,高高举过头顶。而母亲皇甫甯就坐在一旁看着夫君和女儿,笑容中浸满了幸福。……睁眼的那一瞬,所有的温馨和快乐都烟消云散。她看不到“恩爱的父母”,也不在熟悉的甯悦轩,眼前只有一面略见泛黄的白壁。这是什么地方?谢樱时脑中昏沉沉的,额角一抽一抽地胀痛,隐约记得昨晚倒在街边最难受的时候遇上狄烻,应该还被他抱上了马。再以后,便什么都想不起来了。难不成这里是他在洛城的府邸?念头正在脑袋里瞎转,她琢磨的人就从门外走了进来,手上还端着一只青瓷碗。“醒了?”他的问话简洁明了,也依旧是冷淡的语气。按说男女之防总该避忌些,端茶送水的事也轮不着他来做,但谢樱时此刻却没在意,反而觉得他于情于理都应该出现,当下坐起身点头“嗯”了一声。这乖巧服帖的样子让狄烻稍感诧异,印象中似乎还是头一回,于是也微微颔首,走过去把碗递到她面前。栗子和粟米的香气扑鼻而来,让人心神一畅。谢樱时平素是个有挑拣的人,此刻却不禁被这种寻常的粥水引动了馋虫,也不同他客气,自己端着就吃了起来。肚子饿吃得也快,几勺便舀去半碗,那粥里还加了桂圆莲子,算上栗子和粟米,全是温阳补气的东西,显然是特意为她准备的。她心头涌起一股久违的暖意,不自禁地想起昨晚书生照料女子的温情一幕。现下这样子莫名有点相像,她咬了咬唇,拈着调羹在那半盏粥里一圈一圈地搅动,目光悄悄瞟过去。狄烻并没瞧她,负手站在窗边,看着院中那几株枝叶稀疏的柿子树,眉心有一片淡淡的红,似乎之前犯过头痛。阳光漫窗透进来,勾画出他深刻冷峻的面庞,与晚上看时全然不同,融融的光让那股与生俱来的阳刚中更增添了一种无法言喻的温润。单就长相而言,他自然能算上不凡,但仍旧不在谢樱时的喜好之内,但这副样子却莫名瞧着比之前越来越顺眼了。谢樱时正看得出神,恰好对方这时侧过头来,两下里目光一触,她赶忙做贼心虚地垂下目光,局促地拿调羹搅着那半碗快凉的粥。“不合胃口?”“不是……”刚才那番窥视被他瞧破,让谢樱时耳根一阵阵发热,寻思该说点什么来缓解尴尬,想来想去都绕不开缠绞在心里的那些疑惑和烦闷。她不是个心里藏不住事的人,可话到嘴边不吐不快,已然咽不回去了,咬咬唇,硬着头皮抬起眸。“郎君……能不能答我句话?”狄烻还没见过她这般郑重其事地问人,也起了好奇之心,微微侧身对着她。“天底下的男子,是不是都只爱那些性子柔情似水的女子?”谢樱时也有点惊讶自己居然问得如此直白,但谢东楼背叛母亲,勾搭上皇甫宜便是明证。再加上昨晚看到的那一切,让她不由对这个早就潜藏在心底的念头更加深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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