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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偏着脑袋打量,像在端详一件珍美的物件,蓦地里冒出个近乎荒唐的念头,竟让也想试试他的手是什么感觉,这样才不算吃亏。她抱着“只要一下就好”的心思,暗地里给自己壮胆,颤颤地把那只玉白的小手伸过去。纤如葱管的手指触到他的手背,随即又像怕他会醒来,针刺似的向后一缩。狄烻还是没有醒。谢樱时胆子大了些,试探着又伸过去,掌心慢慢覆上他的手背,轻柔地摩挲,指腹在他虎口的硬茧上一下一下地捏着。手背上的温度和硬茧微微的刺痛感让她怦然心动,双颊刚褪去的红晕又火一般烧起来。可这种从未有过的触觉却是难以言喻的兴奋。这么做终究有点肆无忌惮的味道,好像是在用这种故意玩闹的法子引他醒来似的。谢樱时到底没这个胆量继续胡闹,握了片刻,恋恋不舍地松开手。虽然没有说一句话,也没让他瞧见自己今天精心打扮的模样,但好像又种说不出的满足感。急什么呢,以后有的是工夫,还怕见不到人不成?她嫣然一笑,细若无声的道了句“别忘了五月节我等你”,红着脸悄悄转过身去。丁香碎金的裙角还没完全隐没在屏风后,狄烻的双眼已然睁开了。轻快的脚步远去……良久,他抬手拧着微微泛红的眉心,目光却是静的,止水无澜又混沌不清。偏移的日影斜刺在面前。他那双眸终于动了动,移向桌案,伸过手去,将盖子罩回那只敞开的小漆盒上。雨约云期傍晚,风莫名其妙的停了。山脊上那抹深沉的金色弧光眼见着消残下去,越来越淡。营中的灯火次第亮起来,重重帐幕影影幢幢,几个皮裘风帽的人被送出辕门的背影渐渐模糊不清。狄烻默然伫立片刻,倏尔听到身后瓷盏相碰的轻声。“苟利社稷安危,无论离间、策反还是封赏、招抚,都无不可,但沙戎狼种毕竟没有仁义可言,狄经略真就信得过他们?”“秦相有所不知,沙戎八部表面上声势浩大,内里却不是铁板一块。”狄烻转身,走回厅中:“自从朱邪天心掌领了单于之位后,便骄狂自大,恣意欺压其他各部,尤以拔骨野部受害最深。”秦宗业“哦”声眼眸微亮,朝身边的交椅比手:“愿闻其详。”“拔骨野部原有部众过万,前代曾受封日逐王,只因和朱邪部争夺单于之位,狼主遇袭身死,头颅竟被割下做成酒碗,至今连尸首都没能找回来。”“这么说来,他们跟朱邪天心应该是不共戴天的仇怨。”“不错。”狄烻在邻座上坐下,目光炯炯,“与其处处提防,不如以戎制戎,事在人为,扫灭朱邪部,永绝沙戎之患,狄某以为这是最好的法子。”“的确是上策。”秦宗业捋着颌下的长须,双眸微亮,望他又问:“可即便剿灭了朱邪部,后面必然还有继起之人,所谓‘永绝沙戎之患’,莫非将军已有万全之策?”看得出,这是故意考教的意思。狄烻不紧不慢的重又起身,转向背后硕大的时局图上,在一条蜿蜒漫长的水道上指了指。“万全不敢说,但朱邪部一灭,沙戎诸部势必瓦解,朝廷可以封赏招抚,让他们流散迁至潢水一线,对岸数千里设堡分割监视,南面还有崇山峻岭可作屏障,如此一来……”“如此一来,别说南下骚扰,就是想到边墙走一趟,也没那么容易了。咱们还可以潢水一带设几处榷场,互市贸易,让他们朝夕离不得,又互生隔阂猜疑,便难以再抱团壮大。”秦宗业仰面笑罢,满面赞许的望向狄烻:“狄经略不愧当世人杰,不但能驰骋疆场,难得还有这般透彻精明的见解,中州狄氏果然名不虚传。”“秦相谬赞,狄某惭愧。”“不必客气,老夫还要多谢你呢。来洛城之前那些日子,家里两个少不更事的娃娃真是多蒙狄经略照拂了。”他忽然说起私话来,让狄烻微觉诧异,淡然抱拳一拱:“些许小事,不敢当秦相一个‘谢’字。”秦宗业微笑招手,示意他坐着说话:“正事就到这里,闲话几句,犬子自幼性子顽劣,在家读书不勤,出外便惹是生非,这不必说,谢家的樱娘却是本性纯良的孩子,只是从前受了些苦,又年少识浅,未免有些任性,偶尔还会恣意胡来,狄经略宽宏雅量,自然不会同小儿辈认真。”表面上是代人致歉,暗地里却别有所指似的,更明显着意在谢樱时身上。“秦相言重了。”狄烻微唇角微微一挑,这次只坐在下首的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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