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都安静地吃着糊糊，都没有说话，江海川越吃越困，似乎糊糊里面有安眠药似的。很快他就吃完糊糊，然后一头倒在床上睡去，发出了久违的鼾声，他没有洗碗。江海川在班长强烈地摇晃下醒来，有些不情愿地坐起，然后用忘记清洗的双手揉着眼睛。这时候他才发现，原来昨天睡觉的时候忘了脱防护服，但还是睡得很沉，估计是他这辈子最沉的一觉了。“你呼吸很微弱，我还以为你出事了。”班长看到江海川顺利清醒后松了口气。“我没事，就是有点累而已。”江海川沉沉地吐出一口气，然后有气无力地说。班长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走去补给器打饭，又要开始上班了。江海川小心翼翼地站起来，他现在浑身酸痛，不过还是忍不住伸了个懒腰，只有在进过隧道的人才知道，能自由舒展身体有多幸福！由于伸展四肢导致的酸痛感让江海川还有些昏沉的脑袋清醒了些，他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然后也拿起饭盒到补给管道那边打饭。还是跟上一顿一模一样的食物，但他吃得很香。两人就这样默默吃完饭，然后进入矿洞，等显示屏上的绿灯亮起，把隧道里的石磊和老曹拉出来，看一眼两人喘不过气的样子，最后他们自己也接上救生绳推着钻机爬进隧道里，整个过程他们都没有说一句话，像是设定好的程序。江海川进的还是之前那个隧道，身体匍匐着，四肢挪动着向前爬，上次还没来得及恢复的身体又一次被磨破，不过伤口传来的痛感，却能转移一些这种幽闭环境的压抑。普通人永远也无法想象爬在这种隧道里是什么感觉，四肢只有有限的活动空间，弯不过腰，回不了头，甚至连翻身都十分困难！江海川终于爬到了上次钻探的尽头，抬起钻机捏下开关，但也许是因为上一次江海川忘记清理的缘故，钻机带起隧道里和飞尘，像是炸弹一样爆开！白茫茫的一片看不见东西！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江海川一大跳，他害怕由于视线受阻看不到石壁上泛红的位置，那就惨了！江海川连眨了好几次眼，把粘在睫毛上的汗水眨掉，他戴着面具无法用手去擦，只能依靠这种方法，但汗水在脸上流却不能擦的感觉是真的痛苦。“呼！”缓了一会儿后江海川重新调整状态，又捏下了钻机开关，嗡嗡的声音又一次钻进脑袋，似乎全世界都是噪音！幸好！由于石壁的特殊质地，这次没有带起太多沙尘，他好不容易能够开始钻探。又是需要全身心投入的钻探，江海川的自我意识像是大海孤舟，淹没在噪音的风暴里。他不知道过了多久，钻机的绿灯又亮了，这种感觉比炎炎夏日的空调房还要舒爽！可这种舒爽去得很快！下一瞬间，江海川的身体和灵魂都传达着倦意，他还是和上一次一样，按下按钮后趴在隧道里等外面的人把它拉出去。外面传来的拖拽感是这里的矿工最喜欢的感觉，这标志着他们能暂时休息6个小时了！出隧道后江海川跟之前一样翻过身来大口喘气，可这次石磊也没有多余的精力跟他说话了，最后休息了一会儿，便自顾自地接上救生索钻进隧道里。江海川缓得差不多了，班长又带着他出去吃饭，用手环领取食物，面对着坐在床上，左手端着饭盒，右手拿着调羹，一口一口舀出，两人都不想说话，接着沉沉睡去，直到第二天醒来，草草应付吃点，继续重复工作。在中岛地下的这个角落，江海川似乎陷入了某种循环中，工作、休息、工作、休息……每天不断地如此重复，重复得甚至每次上下班踩的脚印都在一个地方！而作为亲身经历者的他，却对此没有任何感觉，像是每天都在重启似的。江海川以前上小学的时候曾听老师讲过一句话：“机器永远不可能变成人，因为它只是机器！”那时候作为江海川同桌的陈词问过一个问题：“那人有没有可能变成机器呢？”老师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当然，现在的江海川没有精力去想这些，光是工作就已经让他喘不过气了。任何的思考对于这里来说，都显得太过奢侈！中岛中区总医院，陈词坐在凳子上拽下面罩和帽子，用手背抹掉额头的汗珠，手套上的血迹不小心沾在脸上，像是她也受了伤。江海川走得很突然，没有任何一点预兆，除了那个短信之外没有留下任何一点信息！她去询问过她的朋友和同事，甚至还联系了下东区的那个余秋平，但他们都没有江海川的消息，就像他没有回来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