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怒叱倒是叱的进忠愣住了,他见嬿婉似是气狠了,怒火滔天的恨意裹着眼刀、夹风带雪的削过来,削的他只觉早已几番冷热煅烧过的一颗心挑筋剔骨、血肉剥离。
他应该跟她吵的,他想,吵嚷起来,吵得一拍两散,吵得天下皆知,谁都别活。
然后他看见自己跪了下来。
他煎熬了这么久,总得听听她要说什么,进忠脑子懵着,给自己找借口。
卫嬿婉瞪着眼前这个似乎被她一嗓子吼懵了,缓缓跪下来的狗奴才。
狗奴才!
她恨得咬牙,她盘算了那么久,做了那么多准备,演了那么多场言不由衷的戏,一切都还没开始,就差点儿给这个狗奴才搅得胎死腹中。他怎么还敢跟她在这里阴阳怪气!跪在那儿还敢拿眼神质问她、控诉她、怨愤的盯着她!
怨你奶奶个腿儿!卫嬿婉气的想打他、一脚踹死他。
她也这么做了。
进忠下意识接住了朝他扑过来的卫嬿婉,他被她一双握的紧紧的拳头捶打的脑子更懵了,他看着她红着眼眶死命的锤他、推搡他,拿一口又白又齐的小银牙撕咬他的外袍,还想上脚踢他,只因为被他抱得紧紧的,不能抬腿,就拿小腿侧边踢他的腰。
她这么恨他吗?进忠一边紧紧的抱着卫嬿婉,不让这个气疯了的狼崽子踢到桌椅边角,免得伤着她自己,一边懵着脑袋想他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他渐渐看着她恨极了的眼里一点一点含满了泪,捶打他的手变成死死攥着他的前襟,仿佛要从前面勒死他一样,他的心也一点一点绞的仿佛被她勒出了血。
“嬿婉,”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支离破碎,弱的几乎听不见,“你要杀了我吗?”
卫嬿婉真是被他气疯了,从她意识到他在最开始就使了手段瞒她、骗着哄着恐吓着,一心想要掌控她,到后来不吭一声儿的设计凌云彻,差点儿让她所有的盘算功亏一篑。
她真恨不得杀了他!
可看着他带着悲哀祈求的一双眼红的几欲滴血,紧紧抱着她的那双手透过夏日里单薄的衣衫冷的如冰似铁,轻颤着的惨白的唇,气若游丝的问她是不是要杀了他,她突然意识到,她可以掌控他了。
这个男人,不,他算不得男人,这个奴才,这个阉人,这个几乎抛弃了自身的一切,尊严、身体、未来、良知,一颗黑心只奔着荣华富贵的人,爱她。
是她赢了。
她满眼的泪落下来,伸手捧上眼前人的脸,对着那双失了血色的唇,一口咬了下去。
【嬿婉:耶,成功!
进忠:炩主儿,给奴才留条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