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很美,很离奇,曲折动人。不知是被谁,或者是被谁们在口口相传中一点一点润色出来。世人爱听,爱传,渐渐便作了真理。那些传言一定程度上也影响了眠月的判断——在那扶光灯出现之前,她虽并不全信这些离奇故事,思维却难免受限于它们。
青凌神念见她们如此,有些不解:“它如今应当在妖皇那里。她是明晓事理之人,届时你们与她说明情况,以我对她的了解,她一定会给你们的。”
眠月艰难开口:“当真没有其他办法了吗?比如……这支法杖?”
青凌神念更加不解:“这支法杖自这片天地寿终之时便与母空间断开联系,一点用也没有了。你们连酆都和天缘阁都能去,妖界又无甚凶险,有何难处?不过确实,焚灵灯修补圆满之后,那灯中焰威力自会增长,你们切记将那化光术修习透彻,免受其伤。”
不,小昭不能有事,自己惹下的因果,凭什么让她去担?眠月沉吟半晌,语气终归于平静,青凌既已提到其它,她便也顺势跳开舁梦莲的话题:“敢问那化光术,可是记载在写有酆都、天缘阁诸事那卷书册上的?”
青凌神念愈发诧异:“何出此问?难道你拿走焚灵灯时,没有拿走那卷书吗?”
眠月默默取出那卷被天罚毁去的书卷,递与青凌神念。
“天罚之力……”青凌神念手微颤,心下顿时明了,不觉微有些悸动。私逃去母空间果然不是天地所容允之事,若非这片天地已残,规则亦随之消亡,只怕自己留在此地的神念也会被天地规则斩去。
那尖耳人已解救了那巨禽折转来,面上有些许愧色,打断几人,一词一顿道:“我知道了事情原本的样子。对不起。”
涅槃
“你回来了。”青凌神念看向她,“正好,我恳请你帮一件忙。”
那尖耳人问:“什么事?”
青凌向眠月望了一眼,语速极慢:“我的这位同乡患了与我从前一样的病,可是我残留在此的力量只够送她们回家,所以我想恳请你授她涅槃术,并助她涅槃。”
那尖耳人呆滞了片刻,偏头向那巨禽说了句什么,并不是三界的语言。那巨禽闻言,怨愤着瞅了眠月一眼,不情不愿撇过头去。
见状,那尖耳人抚着它的背,又低声说了些什么,那巨禽似乎被说动了,又瞅眠月一眼,踱步走来。
那尖耳人抬头向眠月,仍是缓慢着一词一顿道:“我们在很久以前已经死亡,希望还能够帮助到你。这也是我们的补偿。”
那巨禽走至眠月跟前,俯视着她,眼中明灭不定,似乎在做什么激烈的思想斗争。终于,它眸色一定,仰头清啸,一道卷轴虚影在半空中铺展开来,密密麻麻写着某种奇怪的文字。
“这是?”眠月看不明白,微微蹙眉。
又一声清啸,那卷轴虚影渐渐聚成一团金光,飞入眠月额心。一瞬间,那些弯弯曲曲文字的含义烙入心间,豁然开朗。眠月阖眼,细细理解着,琢磨着。
“焚蜕旧形,向死而生。”眠月默默称奇,不知不觉间运转灵力,修习起那卷轴中所载功法来。
那尖耳人朝扶樾几人唤道:“快退后!”
扶昭熙三人闻言,连忙远远退开,青凌神念亦飞离此地,遥遥观望。
见所有人都已退离,那巨禽振翅轻轻腾空,身侧金光流淌。只见那金光越来越明亮,越来越炽烫,渐渐蔓延开来,将眠月吞没。
扶樾沐昭二人盯着那片金光,只觉热浪远远扑面而至,不由得紧张起来。
沐昭担忧道:“好奇怪的功法,不像疗愈类,倒像是攻击类。神君她不会有事吧?”
那尖耳人听得,瞥她一眼:“这个不一定。”
扶樾心下一紧:“什么不一定?”
那尖耳人面无表情生硬道:“她要借助这个功法修复的东西很不一般,所以很危险。我无法保证什么,只能告诉你们,如果她成功了,会比从前更强大,如果她失败了,会死亡。”
“什么?”沐昭瞪大眼睛,“这,还能停下来吗?”
那尖耳人又瞥她一眼:“不可能。”
长熙扯扯沐昭:“你怎么对你家神君这么没信心了?以前我不了解她的时候,你总是反驳我听闻那些说她弱的传言。既然她那么厉害,你就不能相信她一下?反正我现在觉得她不会失败——敢闯禁地,能闯禁地,还几次都平安而返的人,我相信她确实很有本事,不会折在这里的。”
沐昭沉默片刻,又似对长熙,又似对自己低声道:“我只是,不能再失去任何亲人了。”
眠月身浴烈火般金光之中,只觉五脏六腑都燃起火来,灼得生疼。她默然忍下,继续运转那功法,却觉那痛觉不减反增,心口仿佛出现一处湍急漩涡,将那无穷无尽的炽烫金光卷入体内,挡不得,止不住。她连忙停下,不敢再轻易运转那功法。
最后一点干瘪的神根已被点燃,仅有的几分生命力被迅速烧干。渐渐的,体内游走的所有金光都汇聚过来,原本神根的位置只剩下一团烈火,熊熊燃烧,与身外金光相连,焚尽一切,蒸干一切。
比灭神蛊发作还痛千倍万倍。
意识在无边烈火中一阵又一阵与躯体断联。眠月拼命催动意念力,却根本无济于事,只让那痛楚更加清晰,深刻。她的世界里似乎只剩下金灿灿的绝望,将她吞噬,碾碎。
哪里是向死而生,这分明只是让她死,何处能逢生?
眠月干脆自封五感,令那痛楚无法干扰自己的思维,而后再将那涅槃术细细感悟,寻找生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