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美人看起来煞是紧张,脸色苍白,一下便成了朵风吹雨打的梨花,白榛抬着手,又惊又怕地瞧着叶岚。更似一朵受了摧残的牡丹花。
两个美人依偎一处,就连长清都觉得是风景,可叶岚回头看了一眼,居然事不关己地道,“爱妃去包扎罢,方才弹曲累着你了,这几日就好好歇歇,还有你,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一旁美人含羞带怯,“奴婢叫珍珠。”
“珍珠,你快扶爱妃下去,免得耽误了治伤的时辰。”
一番叮嘱,因为叶岚说得过于流利竟像在当场催促她们两人出去。
长清瞧得分明,白榛和那美人脸上僵了一下,两人搀扶着走出,走得好一会儿,长清一边想今日来得不是时候,她没撞到叶岚本尊。另一边,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心想师父方才真是有些铁石心肠了。
正是失落中。青年拉着她走到一边的桌子边,没有热茶水,他手贴在紫砂壶边上酝酿了片刻,给长清斟了一杯茶,继而面带两分笑意地看着她。
“你不来,为师还想再叫她们跳一曲。”
跳累了自然就没力气再纠缠,可白榛哪里是个好摆弄的,大抵就是两人去请锦辰,拉不动便顺势靠在了他身边。白榛把灌酒的任务交给珍珠,可没想到她突然闯了进来。这一出好戏也就没做成。
长清来得匆忙,此时方发现手臂略有些颤抖。接过那杯热茶就要下嘴,锦辰一把手拽住她,不知她怎的有些不稳重。低声喝了一个字,烫。
那杯茶在她手中晃了一晃,哐当掉在桌面时,长清终是绷不住自己的神色,道,“师父,叶岚欺我!”
说完这话,她颇有些气急地伏在桌上,乌黑的头发散在臂弯里,呼吸一时混乱不平,在旁边人看来,正是一个伤心的姿态。
看起来是伤心,但以锦辰对她的了解,此时长清恐怕更多的是气愤大于伤心。
如若在她面前的不是他而是叶岚,兴许长清的两只拳头已经挥上来了。她之所以一声通报没传就闯进门,大抵就是为了杀叶岚一个措手不及。可叶岚这个时候没出现,锦辰看她怒得伤心,不由抬手安抚似的在她后脑勺上轻拍了拍。
长清小的时候生气,他便总是这般安慰。
“不碍事,为师替你教训他。”伴着轻描淡写的话语,锦辰站了起来,见墙边挂了一把摆设用的宝剑,将那把剑取下来,问长清道,“你看这个如何?”
长清头也没抬,依旧攥着拳头,好似愈想愈气。“我好心救他,结果他竟然——”,咕哝着猛地抬头,看见锦辰比着剑,仿佛要捅他自己的心窝,忙是神色一变,连忙抢上去拦住。“师父,你这是干什么?!”
气得发红的眸子里不由得透出焦急。
虽然明知锦辰如今是被迫与叶岚共用一副躯体,可长清盯着他看时,还是有几分忍不住的咬牙切齿。她按捺着这份咬牙切齿,勉强心平气和对锦辰道,“师父,你如今与叶岚一损俱损,这一剑刺上去,岂不是跟着也受了痛,徒儿怎能害你如此……”
她到底是个尊师重道的徒弟,锦辰和叶岚她还是分得清的。拦住了锦辰,忙是把那剑挂上。锦辰淡淡瞥她一眼,那双黑琉璃似的好看眼睛里透着的是她熟悉的光彩,嘴角微微勾了两分道,“为师不过是玩笑罢了,看你心中如此激动,想叫你放平了心。”
长清正是愤慨,陡然被这话说得顿住。
师父三句话蜻蜓点水似的点出,饶是个笨拙之人,也能听得出话里头的意思。
一张脸上便渐渐地有了点惭愧之色。她飞升的时候年纪很轻,成仙得早,所以不觉得这仙途多么艰难。犯了什么错,也总有锦辰为她兜底,是以便养出了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习性。
这习性往好了说是不怕死,往坏了说,却是磨炼得不深。
锦辰却不然,他是早已渡了千劫万数的神仙,即便从成仙的年岁算来,也长自己几万岁。长清活的岁数,不过是他的零头而已。是以锦辰看得比她开。
来到雾月,并非是他们二人的选择,而是先前被栖玉算计,因而不幸落入了颠倒之境。
这颠倒之境是个错乱的时空,锦辰以元神寻她,现在不得不寄身在叶岚身上。说来,这也不过又是一个劫数,无论是回到雾月再遇叶岚,还是暂时失去了自己所依仗的法力。
终归她不能忘了自己是谁。
可方才她一路气昏了头,竟是在锦辰面前发作起来。
身在其中她自己雾里看花看不分明,锦辰作为旁观之人,却是看得真真切切。此时话一点,长清立刻了悟。
低了头去,她连忙对着面前的青年行了一个认错的礼,“是徒儿一时激动,还请师父勿要责怪。”泛红的眼眸垂下,脸上的激动之色也全然褪去,那张莹白的清丽面孔便显得真正心平气和了许多。她还能扫见那一片华贵的衣角。可没再咬牙切齿了。
叶岚是叶岚,锦辰是锦辰,她不能迁怒到旁人身上。何况,她与叶岚早已了断,此时不过是她过去经历的事,她又怎能深陷其中。
长清垂头认错,俊逸的青年人面带微笑地望着她,口中还是那般淡淡道,“知错能改,甚好。”长清性子坚决,但很多时候并非顽固到底的人,往往一点就通。这点还是颇得锦辰赏识的,他并非絮叨的师父,几句话便也揭过了今日之事。
饮了一盏茶,长清要告辞回去,回去前又听得锦辰道。
“我先前听闻西海出了异动,想来便与照月山蓄力颠覆西海之境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