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撑住。”阮萌萌眼睛看向阮俊，嘴却是对着话筒说到，“我不坐救护车，我哥送我们过去。”
“行，那一路小心，我等你。”陆时均说完，等阮萌萌先挂了电话，才切回了导航界面。
“儿子啊，”冯玉香的声音在车厢后座响起，而窗外是飞速掠过的高速夜景，“你刚说什么，你在琅州？”
“嗯，我先送你和爸到家，”陆时均看了眼导航，他已经开了三个多小时的车，这会儿距离终点只剩二十分钟的路程，“然后我先回医院，过两天再回来。”
“这劳碌命，”冯玉香皱了皱眉，“从你读研开始到现在，就没有一个年是安安稳稳过的，我看别的医生都没你这么……”
冯玉香抱怨的话没说完，手就被陆国安按住了。
“行，那你先回去，救人要紧，”陆国安声音温和，“我替你和爷爷解释，实在没空赶不回来也没关系。”
“嗯，我尽量赶回来，”陆时均声音淡淡，手上打了圈方向盘，车辆驶入匝道，夜色中，车内又安静了好一会儿，就听陆时均轻声开口，“对不起，谢谢爸妈。”
寒风呼啸中，阮俊开车行驶在高速路上，他的副驾座上坐着的是他的儿子阮昱维，后座则是他的三叔阮齐康以及三叔家的小堂妹阮萌萌。
导航显示屏上提示，此刻时间已快到夜间11点，他已驾驶了将近三个小时，公路上并不算冷清，在道路的另一侧，依然有许多车辆排队开离琅州这座繁华的大都市，行驶在归乡的路上。
而逆行的车道上只有他们，只有他们在这个萧瑟的夜晚，急速奔赴一场结局未知的邀约。
阮俊时不时便会透过后视镜，看一眼阮萌萌的情况。
他心里其实也没底，不知道自己答应送她回琅州是对是错，阮俊内心里是更偏向于找专业的救护车的，可是回想起当时阮萌萌那期盼的眼神，他根本没法拒绝。
当时阮萌萌挂掉电话，阮齐康夫妇已经从阮俊那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他们三人都很支持阮萌萌的想法，既然一定要做手术，当然还是回琅州最好。
别的不提，就只说阮萌萌这病自确诊以来，基本都是陆时均在忙碌操持，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阮萌萌的情况。既然对方愿意留下来给她做手术，自然没必要冒险留在这边，选一个今日才知道她生病的人来主持这一场。
确定要转院后，阮齐康和王秀雅两人开始在一旁商量着办理出院及后续诸多事宜，阮俊本来是想先把阮萌萌那堆还没来得及拆封的行李再原样拿下楼放回车上，却被对方轻轻拉住了衣袖。
女生脸色虽然苍白，双眸却依然明亮，她低声恳求他说，大哥哥你送我和爸爸去医院吧，那边入院流程规矩多，我情况又不好，怕我爸一个人应付不过来。
阮俊被说服了，可这一路开过来，除了隔着玻璃都能听见的呼啸风声，就只有阮萌萌那节奏凌乱的急促呼吸。
阮俊在等待他们办理出院手续时，听见那位胃肠外科的医生怒气冲冲地训斥阮齐康，说他们这是不把女儿的命当命，说消化道穿孔可能引发腹腔感染，还说若不及时救治，严重时可能导致患者休克甚至死亡。
当时他觉得这医生多少有点夸张，毕竟“消化道穿孔”这几个字听起来并不像是什么能要命的样子，可儿子后来偷偷和他说，说自己在网上查了下，那医生说的确实是事实。
阮俊不是怕阮萌萌在自己的车上出什么意外，但是他害怕失去这个妹妹。
此时阮萌萌闭着眼睛靠在阮齐康肩膀上，脸色苍白如纸，气若游丝的模样，说一句“奄奄一息”也不为过。
阮萌萌似是有些不适，忽然抓了抓阮齐康的手臂，然后轻轻抚了抚自己的胸口，阮俊便听见后座传来阮齐康略带紧张的询问：“怎么了？又开始难受了吗？”
“没，”阮萌萌应该是想笑一笑的，就是实在有些无力，“可能有点晕车，问题不大。”
阮齐康闻言，没再多问，只抬手开始一下一下轻轻拍着阮萌萌的背脊。
阮俊觉得有点心酸。
他家萌萌从小就不晕车，当年阮俊刚考到驾照，头脑发昏之时豪迈地说要自驾带弟弟妹妹们回山里看爷爷。结局就是他这个新手驾驶员环山经历了两小时的山路十八弯，等到达目的地时，四弟吐得六亲不认，五弟哭哭啼啼说再也不要和他这个哥哥玩了，而阮萌萌啥事都没，已经冲到爷爷家后院水井旁，等着老头儿给她切西瓜了。
所以她怎么可能晕车，无非是怕父亲心里不好受而随口扯的谎话罢了。
“小姑姑你再坚持下，很快了，”阮昱维回头道，“我看导航上提示再有一个小时就能下高速，现在这会儿不会堵车，下了高速最多15分钟就能到医院。”说完他又冲阮俊到，“爸你车开稳一点。”
“别冤枉你爸了，他开车挺稳的，”阮萌萌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带着点笑意，虽然听起来又轻又薄，“应该是我太饿了，胃里空着，所以才晕。”
阮俊更心酸了。
算算时间，阮萌萌从腹痛发作到现在，已经有将近九个小时，阮俊也不知道到底是多么强大的内心，才能让她在这种时候还能笑着安慰别人。
“你也先睡会儿，”阮俊这话是对着阮昱维说的，“等下到了医院还有得忙。”
阮昱维是高考毕业那年暑假去学的驾照，这会儿持照时间刚满一年，阮俊临出发前让对方打车到必经之路上等他们，想的是把人送到后如果要连夜回来，总得有个人和自己换着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