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辈子,庄燕出事没多久,谢美玉就出现在他面前,娇娇柔柔地叫了他一声:“建强!”
而刚才,费家杰说,谢美玉跟他离婚不到半年就嫁给自己,说他们是潘金莲和西门庆。但是,在此之前,他好几年没见谢美玉了,她只在他深深的记忆了,只是一个少年时候的梦。
他一定是疯了,怎么可能有重活一次这种事?要是有这种事,谢美玉她怎么可能不过来提醒自己,庄燕要出事?她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庄燕死?没有人能这么恶毒!他不信。
他真的不信吗?
陈建强翻来覆去睡不着,梦当然做不得真,但是梦里的情景却是那样真实。
越是想起梦里那些细节,就越是让他整个人呼吸都困难。
梦里他是那么疼爱女儿,舍不得她被风吹,舍不得她被雨淋,有一颗糖也要省给孩子,冷了给她添被子,热了给她打蒲扇。
现实里,这些事他只为一帐之外的陈雅茹做过,大暴雨里玲玲带了雨伞,雅茹没带,雅茹淋湿了,谢美玉眼睛里含着泪,说一句:“雅茹身子弱。”
他就斥责玲玲不把伞给姐姐,玲玲拿到了糖分给了雅茹,没有分一半,他就骂她小气。雅茹说玲玲睡觉不老实,他就任由谢美玉把玲玲安排到他们房间,他和谢美玉不方便了,又把玲玲送到阳台。
他不会像费家杰那样跟男孩的家长打架,但是梦里不是有解决办法吗?
那时候谢美玉一句:“我去跟徐科长闹了,她哥哥是徐书记,她男人在外头做连长。她是军属,你还想不想升工段长了?”
他就作罢了!
眼前闪过一幕,当时玲玲打了谢美玉,他跟她吵了起来,说的就是这件事。
玲玲的吼声好像就在耳边:“知道我为什么变成这样?是因为我曾经活不下去,爬进了河里,在无法呼吸的时候,看到了我妈妈,她推了我一把,我才爬了上来,从那天起,我告诉我自己,妈妈虽然死了,但是她会活在我心里。爸爸虽然活着,他在我心里已经死了。我靠不上你,只能靠自己。”
玲玲寻死过,这么多年,他明明知道玲玲爬过河,却还像是眼睛瞎了一样,记得那一次玲玲走了,他跟谢美玉说什么?他说他以后只能靠雅茹了。
拿梦里的自己对比之下,陈建强发现,原来自己这个爸爸,在玲玲身上连个人都算不上。
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个梦境恐怕是自己潜意识里希望的样子?他希望自己从来没有遇见过谢美玉,希望自己能好好地跟女儿生活在一起,他没有期待过女儿那样能力卓绝,只要小姑娘挺不错就好了。
这才是他内心想的吧?
天亮了,他不是个果决的人,依然去做早饭,煎了荷包蛋,走进房间,看见陈雅茹穿上了墨绿套装裙,手里拿了一支口红正在嘴上涂抹。
他盛了早饭,陈雅茹吃了早饭,碗筷放在桌上,站起来说:“爸爸,我上班去了!”
“哦。”他应了一声。
陈雅茹回头:“爸爸,别听费家杰瞎说,别为我担心。”
想想自己这些年从来没有担心过亲生女儿,陈雅茹的这一句话,倒是不像宽慰,好似扎心。
陈建强今天休息,他下楼去,漫无目的地走,走到了住了多年的那栋楼的楼道口,大清早,老邻居们一个个从楼梯口出来,看见他有些意外:“建强,你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