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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当空。
躺在床上的赵息玄辗转难眠——如今的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只他们若真的金榜题名,去了京城,那贵公子看中的也是林明霁,干他什么事?他这样辛苦一遭,反是为他人做嫁衣。
不行。
赵息玄披衣坐起,现在他们借住的人家厢房众多,他自然不用再像曾经在竹屋中那般,与林明霁挤在一张床上。他点亮了烛台,桌子上放着他白天看了一半的书,赵息玄无心再看,负手绕着桌子踱步。几日前带丫鬟来看他们的千金小姐浮现在了他的脑海里,赵息玄一下顿住脚步。
只要他帮林明霁牵了这条红绳,到了京城,林明霁的红绳不就变成自己的了?
此时外面云移月显,赵息玄推窗环顾了一眼左右,见四下无人,便悄然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
宫人在桌前布菜,或许是因为你自己宠幸新入宫的美人,冷落了自己的发妻,皇上亲自动筷,为皇后夹了些她爱吃的东西。
皇后早已忘了妒忌的滋味,却知道如何熟稔的利用男人的愧疚来达成自己的目的。看发妻脸上露出笑晕,皇上对如此识大体的皇后更生出几分爱意来,“听宫人说,皇后从宫外搜罗了一个皮影戏班子。怎么,皇后近来喜欢上这些东西了?”
“是为四皇子准备的——再过几日,不是到他生辰了么。”皇后不动声色,“他与宫里的皇子们喜好都不同,我也依照他的喜好准备了。”
“有心了。”
象牙箸轻点盘碟,一顿午膳还未用尽,皇上便托辞有事,起身走了。皇后脸上笑意慢慢收敛起来,却仍旧咀嚼着皇上方才夹给她的菜心。
几日之后,楼西胧生辰,太子早早去他宫里,想为他筹备,只刚到他宫里,皇后就派人来请。无法,二人只能双双去了东宫,在去东宫的路上,楼曳影还抱怨母后忘了皇弟生辰,今日还要找事烦他们。楼西胧对皇后十分敬慕,自然没什么意见。
推门进入宫殿,楼曳影正要问母后去了何处,就看偌大宫殿中挂满了灯笼。因为灯笼只在夜里看清,今点在宫里,将门窗都封住了,门开时不觉得如何,门一闭上,灯笼轮转,宫外市井百象尽显光影之中。
“跑马灯——这么多?”楼曳影也十分惊喜了。
此刻面前垂着的帘子一开,几个戴着‘笑和尚’面具的人从里面走了出来。他们绕着二人舞蹈,模样滑稽极了。
楼曳影伸手想去摘下一人面具,看是宫里的哪个宫人,哪知道那戴着面具的人旋身一转,又退开了。一番捧腹逗乐之后,数十人齐齐跪下,口中呼喊,“贺四皇子生辰如意,百岁无忧。”
此刻楼曳影终于看到他们的面容,竟无一个是东宫的人,他一下讶异极了,问,“谁让你们准备的?”
“是皇后娘娘。”与宫里行礼不同,这些自市井请来的人,深知面前之人身份尊贵,伏地不敢抬头。
“母后竟然准备了这些。”
从来门庭冷落,连生辰都没有好好过过一回的楼西胧也十分感动了。此时皇后现身,问准备的东西楼西胧喜不喜欢,楼西胧拜倒下去,“劳母后费心。”
皇后一左一右牵着太子与楼西胧落座,先是宫中鲜少听闻的戏曲杂耍,而后又是市井之中的歌谣曲赋,虽都难登大雅之堂,但太子与楼西胧都看的目不转睛。
皇后一直陪他们坐到傍晚,戏台上还在唱,宫外那么多有趣的东西,宫里一天怎么唱的完呢。皇后知道时机到了,看了一眼身后的点胭,点胭代他开口,“看完这个就回宫去吧。”她知道二人都恋恋不舍,便道,“宫里还有一出戏呢。”
这样说,楼曳影与楼西胧才起身站了起来。皇后说天色晚了,回去歇息了,叮嘱他们也早些休息,楼曳影满口答应。
寝宫里的确准备了一出戏,纸糊的屏风似的东西挡着,后面点着灯,照的一张纸朦朦胧胧的亮。
楼曳影在座位上坐下,问,“这是看什么?”
楼西胧道,“是皮影戏吗。”
话音未落,一阵玄霄锣鼓传来,锦簇花团映在了纸屏风上。两个剪纸做的人影,在这锣鼓中慢慢登场。是一出将军与妓子的戏,妓子本是个大家小姐,父亲犯了错贬谪流放,千金小姐堕入红尘。那将军本是小姐的小厮,本要看着小姐与王孙公子成亲,不想横遭这样的大祸,为救小姐投身军营去了。
因为戏词写的粗陋,楼曳影听了好几句都忍不住发笑,低声跟楼西胧道,“写这词文的,怕连个秀才都不是。”
光影变化,小厮变成将军,策马扬鞭赶至小姐门前。
窗扉打开,小姐探出个芙蓉面。
烛光映照,红的红,暖的暖,像极了久别重逢的情人面颊上的红。
而后就是唱词,或是这一幕是这整场戏里最精妙的,写的词儿都是一句对一句,看的入神的楼曳影正听人唱,“邸深人静快,心絮纷纷骨尽消。花叶曾将花蕊破,柳垂复把柳枝摇。”
锣鼓声如急雨一般,听的楼曳影胸腔里的心也跳快了许多。他正在回味这一句的意思,后一句唱词便又来,“金枪鏖战三千阵,银烛光临七八娇。不碍两身肌骨阻,更祛一卷去云桥。”
楼曳影眉头皱了一下,看纸屏风后的人影已经叠在了一起。光影照着,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洞里泉生方寸地,花间蝶恋一团春。”
“粉汗身中干又湿,去鬟枕上起犹作。”
鼓点慢了下来,正是此出戏剧正要落幕,楼曳影却觉得胸前平白出了一层热汗,紧贴着他胸前的衣裳。真怪了,不光心跳的快,他气息也比往日来的要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