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沈君兆的心结,也是雍理没办法反驳的地方。沈君兆出征,为的是大雍百年太平,为得是中原百姓未来富庶安康,也是为了他们。为了和他在一起。滔天之罪,唯有用惊世功绩来抵。未必抵得了,却能勉强换来些许心安。这让雍理如何拒绝?雍理眼泪滚烫,濡湿了沈君兆的单薄里衣:“朕害怕。”沈君兆心中刺痛蔓延至四肢百骸,连指头尖上都仿佛扎了针:“臣定会安然归京。”雍理死死抓着他的衣衫:“朕……朕……”沈君兆吻吻他发顶,道:“臣出征前的准备,由陛下一手操持可好?”雍理轻颤的身体缓了些。沈君兆温声道:“陛下亲力亲为,还怕臣会出事吗?”雍理抬头,眼睫被泪水沾湿,一簇一簇得衬得眼睛更大:“你把子难带上。”沈君兆当即道:“子难必须守在陛下……”雍理盯着他。沈君兆改了口:“臣全听陛下安排。”雍理这才略略松了口气:“有子难在,他定能护你周全。”不甘心雍理身来不是拖泥带水的性子:不同意则以,同意了便是全力支持。他想通了。于公于私,此行他都拦不住沈君兆。与其让沈君兆把他瞒在鼓里,他不如参与其中,事无巨细地安排这次出征。他有过一次经验,深知其中难处,若能提前准备,尽力安排妥当,将士们才好放开手脚,奋力一搏。战场不存在万无一失,雍理能做的只是让沈君兆没有后顾之忧。去吧。此结不解,沈君兆不会安心。虽说又要短暂分别,可为了之后的长长久久,雍理愿意等他。两人靠在枕边说了许久的话,多是雍理在说,沈君兆听,明明领兵的是后者,前者却像是已在战场,连可能遇到的天气情况都模拟了一遍又一遍。说着,雍理看他:“你不会觉得朕烦吧?”沈君兆拥着他:“臣很开心。”雍理不乐意了:“离开朕,你很开心?”沈君兆啄他嘴角:“得君阿理,此生足矣。”雍理心里又甜又苦的:“朕知你信你,你也不能辜负朕,知道吗?”沈君兆:“嗯。”雍理终究是没忍住:“什么都不重要,你好好回来最重要,知道吗?”沈君兆笑了笑。雍理不依:“答应朕!”沈君兆:“嗯。”第二天,雍理见了梁铭。既决定了让沈君兆出征,梁铭这边他必须亲自敲打一番。此行梁铭至关重要:他要做足戏,给大雍一个出兵的理由;还要在稳住前朝余孽,让他们不起疑;更要管住了六州王爵,别让他们拖后腿。这是一场合作,结果对大雍和六州来说是双赢。此战一了,大雍再无内患,六州也能得到大量物资人才——物资事小,人才最大——梁铭想要壮大六州,最缺的是人。雍理在雨幕亭接见了梁铭。梁铭仍旧是一副中原打扮,可惜再怎么做足样子,那额间碎发也在叫嚣地探头,充斥着阳光的小麦肤色亦不符合大雍审美,更不要提那双碧色眸子,盯着人看时像一头蓄势待发的孤狼。雍理:“手谈一局?”六州圣子理直气壮:“不会。”雍理:“君子六艺,立身之本。”梁铭弯唇,饶有兴致道:“不如陛下手把手教孤?”雍理送他俩字:“做梦。”梁铭也不恼,一双碧眼就没离开过他:“陛下同沈子瑜是什么关系?”雍理:“……”梁铭还真有脸说:“一日为夫,终身……”雍理打断他:“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话是极有道理的,两人那短暂相处,夫妻之实没有,夫子之实倒真不少。梁铭叹气道:“这可如何是好,孤一心求娶陛下,陛下竟想做我父亲。”雍理嘴角一抽,懒得和他扯这些有的没的:“你若不愿配合,大雍亦有出兵的理由。”梁铭被噎了一道。雍理抬眼看他:“朕不是在求你。”他声音冷冽,眉眼锋利,久居高位的帝王威严尽现。梁铭只觉心魂一荡,本就从没压下去的欲|望一股脑挤上来,他撑着石桌起身,一双狼眸中尽是征服欲:“陛下,我若一统六州,你可否……”雍理不想听他的浑话:“朕的后宫只是摆设,朕此生只心悦一人。”梁铭面上一沉,杀机外溢:“沈子瑜?”雍理慢慢起身,与他对视:“你若动他一根寒毛,朕荡平六州。”梁铭一震,清醒过来。眼前这美若天仙的人不是三年前流落六州的“圣妃”,而是坐拥天下手握重权的大雍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