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朝抬眸,看向不远处的马车,没有说什么,抱着安安,面无表情地走了过去。
从上马车,到马车离开长阳街,两人都没有说话,安安也是静静的靠在言朝怀里。
楼子初的目光一直落在言朝的侧脸上,他回想起了第一次见到言朝时的情景。
那是他中举后的第二年春天,他跟同窗从城外踏青回来,言朝在离城门不远的地方卖点心。
饿了一天的同窗看到点心摊子,像饿虎扑食一样蜂拥而上。
言朝带着一点紧张,笑着招呼他们这群读书人。
那时春风微醺,陌上花开正好,同窗都被摊子上的点心吸引,只有他,因着少年含笑的一句招呼而失了魂。
之后他如愿娶到了少年做夫郎。
一眨眼便是五年,五年里,他们有了孩子,他也从举人变成了进士,又成了书院里的先生。
时光匆匆,少年脸上的青涩褪去,下颌的线条变得深刻,眼神也不如之前明亮。
只是这些变化,到底是因为时光,还是因为他,楼子初现在再也没法欺骗自己。
愧疚跟悔恨像是要将他淹没,他忍着眼里不断泛起的酸涩,道:“这些年,是我没担起为人夫、为人父的责任。”
言朝闻言,眼角迅速泛起一抹红,他快速别过头,不跟楼子初的目光接触。
可即便看不到,楼子初仍知道,他的眼神肯定是坚定的。
几年来,不管经历了什么,言朝的眼神一直是不变的坚定。
当初不顾家里人劝阻,要嫁给他的时候,是这样,如今决定和离,也是这样。
言朝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我会写的字不多,和离书你来写。”
他声音里还带着沙哑,语气却是坚定无比。
楼子初用尽所有的力气,才说出一个几不可闻的“好”字。
走到今天这一步,怪不得任何人,是他自己将人弄丢了。
今天在食肆里,不管是章北庭提点的那几句,还是在柜台旁看到给娘子买点心的食客,都像利刃剐心一样在提醒他,这些年做错了多少事,又有多少该担起的责任没有担起。
他小心地问:“你以后是怎么打算的?”
“去宴卿他们食肆做糕点师傅,再去食肆附近找间宅子搬进去,”言朝道,“你放心,宴卿给我的工钱是按利润算的,安安今后跟着我,或许过得不如在楼家,但肯定不会受苦。”
“我不是担心这个,”楼子初道,“我中进士回来后买的那间宅子,离长阳街不远,地契一直跟安安的长命锁那些东西放在一起,你跟安安能不能去那里住。”
说到后面,他眼神跟声音里都带了几分祈求。
言朝沉吟了片刻,点头道:“好。”
那间宅子是他跟着一起去买的,虽然不大,但邻里大部分都是读书人,和离之后,他带着安安两人,确实需要一个相对安全的住所。
楼子初又问:“那我以后还能去看你们吗?”
“你永远是安安的父亲。”言朝道。
永远是孩子的父亲,却再也不是他的相公了,可以看孩子,其他的就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