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魁牵着马站在原地,眯了略带浑浊的双眸仔细打量着裴肃。
忽然他一拍马背,似恍然大悟道,“哎呀!你不是靖远侯的……”
可话说到一半,袁参将却卡了壳,显然要么是忘了裴肃的身份,要么就是忘了他的名字。
裴肃见状却了然一笑,从容地上前自报家门。
“晚辈裴肃,在都察院干些杂活儿。”
袁魁听见“裴肃”二字,双眸骤敛。
此番进京述职,眼前这位“裴三爷”的事迹,他可没少听同僚们提及。
裴肃,孝和公主的老来子,靖远侯的亲弟弟,当年国子监最年轻的博士弟子,被陛下特赐同进士出身,一朝免了科考之苦。
进户部一年,他就把高阁上积压了十多年的赋税账目理得清清楚楚。
听闻查账那会儿,六部值房里夜夜灯火通明,多少官员熬得两眼发红,愣是没人敢在裴肃面前打半个哈欠。
后来调任都察院,他又一口气弹劾了六个贪官污吏。
那些平日里趾高气扬的大臣们,听闻“裴御史”三个字时,都会不自觉地沉下脸不作声,任由背上惊起层层冷汗。
如今这人好像在兵部当职,便是借着整顿军备的名头,把各卫所吃空饷的陈年旧账翻了个底朝天。
也难怪他刚进京没多久,就听闻兵部现下是变了天,多少将门世家的子弟就这么被革了职、收了田,连带着祖宗的荫封都丢了个干干净净。
可如此一个鬼见愁的裴肃,袁魁却毫无畏惧。
他闻言只仰头大笑,又草草抱了抱拳道,“哈哈哈,原来是裴老弟啊,失敬,失敬。”
“大人出宫来此,不知所为何事?”裴肃明知故问,还上前摸了摸那匹高头骏马。
马儿“哼哧哼哧”地甩着脖子,长长的鬃毛迎风飞舞,浮荡不羁。
袁魁眯了眼,有种心爱之物被无关之人沾染的不悦。
他冷哼一声拽回了马头,铠甲随着动作哗啦作响。
“袁某今日是来找宋大人叙旧的,裴老弟有何指教?”
“晚辈不敢。”裴肃笑了笑,自然往后退了半步,拱手道,“袁大人请。”
袁魁被他这莫名其妙的问话给弄糊涂了,眯着眼道,“这儿是宋家,你又来做什么?”
裴肃淡淡一笑,指了指马车,“晚辈是专程送明懿县主回府的。”
裴肃话音刚落,宋府大门“吱呀”一声被人打开。
有小厮疾步而出,朝二人躬身请安。
袁魁初来乍到,不知道裴肃口中的“明懿县主”就是沉玉,见状只豪迈地将缰绳甩给了小厮,然后冲裴肃摆手道,“老弟你自便,袁某先走一步。”
他说罢拔腿就走,余光瞥向裴肃,落下的全是长辈看小辈的轻慢之意。
而那双手捧着缰绳的小厮只能尴尬地立在原地,满眼慌乱,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最后还是裴肃,勾了勾嘴角冲他笑道,“去吧,好好安置袁大人的烈驹。”
“多谢裴大人。”小厮如获大赦,牵了马就直往马厩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