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年,有一个富户来我们村里头的山上种红薯,收红薯的时候把大的收走了,小的都留地里头了。我们都是乡下人,哪能看到有钱人那么糟蹋,没事的就都上山刨,我去的时候已经迟了,地里头早就被早来的人刨了个遍,哪还有什么红薯。那时候我站在地里头我就在想,是不是这家富户故意留了些小的,好让我们这些庄稼汉免费帮他刨地呢。正想着的时候我就看到田里还有个人,正猫在地里,我还吓了一跳,我仔细一瞅,发现是个女人,背上还背着大大的一捆柴火,正趴在地里用手在那刨泥儿呢。我猜她大概是挖到大的了,不想用锄头给铲坏咯,她旁边还有个半大的娃娃,趴在地里正和她一起抛那个大红薯。当时我正要走,忽然就听到地里头一阵开心的笑声,我心想那女人肯定是把红薯挖出来了,可是笑了没多会儿,就听到孩子哇哇大哭。你知道我顶怕孩子哭,一哭我就心软,我连忙跑过去瞅是咋回事。原来是红薯□□的时候把泥甩孩子眼里了,哭的稀里哗啦的让他妈妈帮他吹吹,那女人吧,想给孩子擦眼睛,可是双手全是泥,身上有柴火又行动不方便,急了就骂孩子‘你咋那么不中用,你咋那么不中用,不就是迷了眼睛你哭啥哭’。唉,当时我就瞅见那女人也在那掉眼泪,孩子吧也在那掉眼泪,我赶紧上去把孩子抱起来擦擦吹吹,又气那女人不好好带娃,非跑地里头就为挖三俩红薯。后来我就知道了,那女人是个寡妇,第二个孩子还没出生男人就死了。一个人拉扯孩子这种事,我懂,我自己就是,你说我要是不帮她,她一个人,该咋过。”“叔你那是心疼她,全天下寡妇多了,也没看你那么助人为乐。”洛时节叹了口气:“我以前还嫌方婶唠唠叨叨,现在想想自己想法真不好,回去我就对婶好点。”说起唠叨,刘二郎打了个寒颤:“不怪你,你婶儿那是真唠叨。”“那唠里唠叨啊,那真是……”刘二郎陷入迷之回忆里,“如果当时有抓兵役的,我真的,我立刻就想跟着走!”洛时节听出了话里的不对头:“其实,婶儿也没那么唠叨吧,她只对看得上的唠叨,她那是心里有您。”刘二郎瞅了她一眼,又开始修一只坏了的小竹马。洛时节等了半天都没等到下文。这就聊完了?然后呢?和她说了那么多,最后的总结呢?二叔不是要表达一下什么吗?“你怎么还不走?”“啊?叔,您不是,您真的不打算娶婶儿?”“我啥时候说要娶她了?”刘二郎指了指门口,“快走吧,我可不留你用午饭。”“叔,您这犹犹豫豫的咋能行,不带您这样的,”“您再这样,婶儿就该亲自跑来了,以她那性格,一准哭给您看!”“哭?”刘二郎还真没想过,那母老虎一样的,还能哭?“就是哭,我也,不娶她······”“刘二郎!你给我再说一遍!”母老虎啪的推开院子门,门在墙上撞得晃了两晃,晃晃悠悠摇摇欲坠。方氏是尾随着洛时节一起来的,他们的聊天她是一个字都没落下听得清清楚楚,此刻随手抄起搁在墙角的锄头,往刘二郎面前一杵:“你给我说清楚!我哪儿不好!”洛时节惊讶:“婶儿,您怎么来了!”“小丫头你让到一边去,我要亲自问问你这叔,今儿要是不给我个满意的理由,我就让他吃不了兜着走!”说着把锄头架在了刘二郎的肩膀上。刘二郎一哆嗦,立马讨饶:“别别别别,放下,放下锄头,有事好商量,没什么不好,就是,就是我都一把年纪了,再续弦,那不像个样子,邻居们也会说闲话的。”“说什么闲话?说什么闲话?!我们有干过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他们还能说啥闲话!”方氏一脚把他面前正修着的木马踢到一米开外。“你看看你!你看你看,你再看看我,我一个糟老头子,半截已经入土的人,我伸手拿不起二两肉,你呢你呢!你还年轻,嫁给我何苦来哉!”“可拉倒吧!你一个天天让孩子叫你叔的人!现在咋就怂了!有本事你就别怂!你要怂!我就让那些孩子以后管你叫爷爷!”“叫祖宗也不行!说不行就是不行。甭惦记我了。”纵然有锄头架在脖子上,刘二郎还是撑着所剩不多的那么点儿骨气,为自己争取最后的自由。看到他这副德行,方氏就更加来气:“我惦记你?你是观音菩萨?还是菩萨旁边的善财童子?我惦记你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