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时节耳力极好,而且她瞎的时候已经练就了听声识人的本事,每个人的脚步声都不一样。就像这个脚步声……她又仔细听了一下,脸色刷得白了起来。听这声音,像是陆先生!她赶紧把葵花籽又重新揣回兜里,站起身来就想开溜。可陆先生已经猫着腰,沿着窗户已然到了她眼目前。洛时节赶紧恭敬地行礼,然后不紧不慢:“陆先生。”从原身身上继承的情绪和记忆告诉她,她最怕的就是上这位先生的课,他是她最最敬畏的老师,没有之一。她穿来以后,陆先生也曾连续两年应她大宋爹的请求单独给瞎了的她上过课,果真严厉极了。所以无论是原身的记忆,还是她自己,都怕这位老师。陆先生显然也认出了她。“洛时节?你为何会在这里?”又追问:“为何不在家好好待着?”他也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遇到自己的学生,颇感意外。关键是此刻他的行径,也颇有些不能与外人道的意思,不知眼下这姑娘有没有反应过来。“回,回先生,听说这里有位夫子讲论语讲的忒好,学生左右无事,便来听听。”洛时节紧张兮兮,手心都捏出了汗来。“昔日也未见你这样用功过。”洛时节定然不能说其实是来听夫子讲故事的,只好收下批评,恭敬问道:“陆先生来这里是来论课的吧?”陆梅轻咳了一声。洛时节从他的这一声咳嗽中,突然就领悟出了什么,急忙放低声音:“陆先生不会也是来偷听的吧,不然怎么会像我一样,不走大门,反躲在这墙角?”陆梅支吾了两声,只得道:“……不要说出去。”“不说不说,我定不说出去,没想到陆先生也爱听故事,这里的老夫子讲狐仙讲得栩栩如生,听者如临其境,当真讲的妙极,今日要讲第六十回,狐仙找相公,不知陆先生落下了几回,我可以给您补补。”“第六十回?”“是啊。”陆梅瞅了一眼窗户里面的上课场面,意味深长,又忽然想起什么,看向洛时节:“你眼睛好了?”“回先生,学生眼睛前一阵子刚复明,还未来得及向先生说明,还请先生原宥。”正说着,里面夫子果然开始娓娓道出狐仙找相公的过程,很是曲折离奇,以至于陆先生也听的全神贯注,全程一句话都没说,只是那脸色,却不知道为啥,不甚好看。临走时还对洛时节说:“改日再聊你的事。”她还在想,她的事,啥事啊?事后过了没几天,洛时节便知道了。原来陆先生那次去,是去监视有没有学生欺负他女儿的。那天早上,他女儿临上学时突然哭诉有人欺负她,陆先生护女心切,暗中在女儿私塾里蹲了一整天,一心要把欺负她的熊孩子揪个干净。于是才有了墙角下那一出。“难怪这几天老夫子就跟失了忆似的,当起了锯嘴葫芦,再也没讲过半个故事。”洛时节听完来给她送书的小郎君的讲述,不由叹了口气。狐仙到底有没有找到相公?这故事没个结局实在恼人。来给洛时节送书的小郎君和洛时节是同村,以前洛时节还没瞎时,常和她一起上下学。当下小郎君把书往她面前一塞,同情她:“我今日与你说的这些,你可不能说出去,陆先生要是听到了风言风语,定不会饶过你我的。”“陆先生还让我告诉你,学不可废也,你这几年里落下的课业都得补上,这本《六艺》你先熟读,每个月你要同我一起去他那里一次。”洛时节看了一眼书,心里十分后悔前几日视这位先生为同盟。也难以想象他当时听到女儿老师课上讲狐仙时的心情。定气的不轻。“那,欺负他女儿的熊孩子们怎样了?”洛时节忽然很想知道。“他们呐……”送书的小郎君露出一脸不忍回忆的表情:“前几日先生帮他们私塾代了一天课,那几个被他罚了作业,罚了背课,罚了抄书,罚的内容估计这一年都完不成了,这几天他们看到他女儿都已经开始绕着道走了……”洛时节咋舌。这位先生还是这么严厉……转眼五十日的教馆学习已经到了尾声,这一日,几个教课夫人都来了,交代了本次胡老夫人出的考核内容。“我这里有许多个人家待说媒,你们每个人都要挑一个去,好好完成这次考核,十五日为限,由胡老夫人考评每个人的表现,愿你们莫要辜负我们的辛苦栽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