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松摇头苦笑,端起小案上的茶具出了门。外面风渐大,吹得门房上的灯笼东摇西颤,晃个不停,罗松忙阖上房门。忽然,一阵异响自屋内响起,正关门的人闻声察觉到异样后,急忙冲进里屋。“……罗松。”颜曲站在琴案边,又是一阵猛烈咳嗽,不觉又呕出一口血来,手上湿湿滑滑,影影绰绰,他仿佛可以看到,那鲜红的血……可以看到罗松慌张扶住他,惊慌失措对他喊叫……他深吸了一口气,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黑暗中像是有什么东西扼住了喉咙,也扼住了他,拽着他一直下沉,下沉……可是,安儿该怎么办呢?“安儿……”罗松心痛难当:“……我会告诉她。”像是听到了他的话,颜曲身子渐软,朝着那黑暗的深渊,滑落了下去。“颜家也不知道怎的,最近两日来拜访的人颇多。”洛时节来章府本是要拜访章老夫人,奈何今天老夫人不在,她只好来章安儿这里。“就连崔佳敏都跑得勤快了很多,问她,她也不搭理我,也不带我进去,亏得我还告诉她陆先生的地址。”章安儿一边听着,一边任由婢女为她梳发,可也不晓得怎的,心里总是难安。“洛时节,你去墙头看看,有没有人。”“有谁?”“罗松。”又道:“平时传信都是从墙头进来。”昨天是她和颜曲约好见面的日子,他却破天荒的爽约了。按理来说,罗松今天会来告诉她原由,可已经大半日过去,仍不见人来。洛时节点点头,出了门正欲去院墙那看寻,院门口却悉悉索索传来动静,正有两人出现在院门内——一个是罗松,一个是曹大娘子。乍然看到他们俩同时出现在同一个画面里,洛时节瞬间紧张地又退回门内。“章小姐,好像不大好了,罗松跳墙头被你母亲逮了个现行,现下正往这走呢!”话音辅一落地,外面便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章安儿急忙站起身,也不用婢女服侍,自己很利落地过去开了门。门口正站着罗松。犹豫了许久,他才从怀里掏出一只锦盒,交到章安儿手中。“我家公子以前交代过我,这东西一定要交给章小姐。”“什么东西这么精巧,还用得着——”章安儿一边说笑一边打开盒子,伸手摸去,那指尖就像是触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瞬间又缩了回去。又好像不太确定,她又重新拿起锦盒里的那样东西,细细摸索着它那上面古朴又熟悉的纹理,脑子也随之轰得一声,一种恐惧从脚底窜上四肢,她突然很害怕这个琉璃珠子,手不禁一抖,玉穗从手上滑落。罗松稳稳接住,重新塞回她手中。洛时节凑上前一看,可不就是颜曲随身佩戴的那枚琉璃玉珠么,是颜家的家传之物。再看章安儿,脸色竟难看得很,攥紧了手里的玉穗问罗松:“颜曲呢?他怎么没来?”颜曲少时说过的,这枚家传的宝贝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送人的,送心爱的人,也得等迎亲那日,再郑郑重重交到她的手中。最不济的,远隔了千山万水,或是再不能相见的话,也要托人交到她手中,这是他的心,至少该去最思念的人那里。“……我家公子让我告诉你……莫等了。”如今这玉琉璃可算是让她得着了,可人呢?罗松走后,曹大娘子紧紧陪着章安儿,就怕她又像小时候一样,偷偷摸摸跑到人家去。若不是罗松来找她,她都不知道颜曲旧病复发的事情,想必现在颜家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她不能让安儿这个时候去倒贴。洛时节跟着罗松来到颜府,颜曲卧室旁的房间里,正有四五医官在向颜顾氏解释病理,重置药方。医官们现下也是焦头烂额,彼此间争论不休。当听到“毕竟恶疾凶险,只怕来去匆匆,大事不妙”时,颜顾氏终于控制不住厉声谴责起医官们的拖沓,此时正有其他下属医官进来,手中端着血水,急道:“公子又吐血了,再这样下去,怕是要——”满座又急匆匆往颜曲卧房去。罗松也跟了进去,洛时节是外人,自是进不去,只能又折回章家,而章家已经大门紧闭,谢绝见客了。这突如其来的坏消息,让所有人乱了阵脚。洛时节回到家里,坐立难安。连续如此过了两三天,颜家章家依然大门紧闭,不让进去。又过了两天,洛时节在街上正碰到章安儿,淮季正陪着她逛街。看到两人逛街的方向,洛时节立刻懂了她的心思。章安儿来到颜家大门口,停下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