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让他死又不给他吃饭,真不知道公子是怎么想的。”罗松一边把带来的午饭摆出来,一边多嘴道。颜曲已经精神紧张了一上午,此刻也不计较他说什么了,只揉着额头,疲惫不堪。直到对方将一碗极为熟悉的、乌漆嘛黑的东西搁在他面前,他的整个思绪才又被拉了回来!“这是什么?!”“补药。”罗松怕他又嫌自己大喘气,赶紧解释道:“少夫人知道你这几天压力大睡不好觉,亲自熬了补药,让卑职给你端过来。”“安儿亲自熬的?”颜曲语气终于和缓了些,喝了两口,盯着药碗,若有所思。“少夫人已经见了洛姑娘了吧?”“见了。”“洛姑娘如何?”“没待多长时间就走了,没有再去。”“知道了。”罗松将食盒收拾好后,见他还在出神,不由敛了神色。“大人的心乱了。”他跟随颜曲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在公事上如此失措,分寸全无。“大人到底是如何想的?”如何想?颜曲眉宇间拢上了一层阴霾。“我是真乱了……”他这一上午都在想,如果莫辞彦当真就这样死了,或许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他本该叫回罗松,撤掉医师,屏退所有人,让莫辞彦一个人在那自生自灭……可他终究没有这么做。可他也不是顾萧知,可以不顾一切放任自己心软无数次。顾萧知可以,他不能。也许也就只能心软这一次。是该到此为止了。颜曲收紧了烦乱的内心,脸上罩上了一层寒霜。“等莫辞彦好些了,把他带来见我,我要亲自提审他。”……两日后的晌午,公署庭院中,两个狱卒押着一名犯人来到颜曲面前。那时颜曲尚在埋头处理公文,狱卒不敢打扰,那犯人也未吭声,只默默无言地跪了下去。天本就酷热的不行,这一等就是足足两个时辰。狱卒尤有水喝,可以躲躲阴凉,可那犯人就没有那么好的待遇了,烈日暴晒下躲无可躲,他竟也始终未动一下。像极了泥塑木雕,丝毫没有半点求饶的意思。终于,办公的人忙完了手中的最后一份案牍,抬起了头,狱卒们见状连忙收敛了神色,垂手而立。颜曲注视着院中那人,缓缓放下笔,努力压着自己的火气。“你们先下去。”两个狱卒得了命令,赶紧退下。院子里便只有颜曲和那犯人两人了。桌案后的人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打破了安静。“初春的时候我大婚,本想请你,可老师说你不在。”他语气平静地,像是在和院下的友人谈心。“后来顾萧知说你出去游学去了,老师信了,我也就信了。“再后来,我从别人口中得知,你父亲亡故了。你父亲亡故了你不守孝却出去游学,一点也不像你。“你我是同窗,又是知交,从小一起长大,你父亲去世了你却未来找过我一次。“……或许你从未把我当友人对待。”“不。”“我说的不对么?”案前的人瞳孔收紧。只见堂下人抬头回望他,眼里一如从前般坦然:“我一直视你为知己。”颜曲心里的那团火便瞬间烧到了喉咙。知己?真是笑话。“你到现在还不说实话!”“我没有撒谎。”“你没有撒谎么?”颜曲骤然发怒,喊来罗松,“把你的佩刀给他!”罗松照办,可跪着的人却始终没有接。颜曲眉峰一凛,抽出身旁士兵的刀便直逼堂下人的面门。危险突至,对方出于本能,警觉地避开了。颜曲又连出几招,丝毫不给他反应的机会,习武之人的灵敏与习惯,让对方不得不在一次次攻击中露出会武的痕迹。“如果还把我当朋友,就证明给我看,拿起刀!”一把刀应声扔了过来,对方接过刀的一瞬间,眼神中像湖水一般的明澈荡然无存,有的只是深藏在湖底的凛凛寒气,和无数个被锤炼的日日夜夜所造就的机敏锐利,势不可当。数招之后,颜曲丢下刀,没有痛快对招之后的快感,只有对眼前那人的愤怒与失望。“你曾经说过你不会武功,这就是你所谓的没有撒谎!”“除了此事,其他我从未骗过你!”“你是叛臣之后,这事又该如何与我解释?!”莫辞彦顿觉无力。“这件事我也是在父亲去世时才听他提起。”“你是想说你之前毫不知情?!”颜曲勾起唇,简直要笑起来,“你是把我,把圣上当三岁小孩子吗?你觉得满朝文武会有哪个信你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