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胜纹羊绒毯,这样的贵重东西她几乎就只听说过,不曾见过,只这一点,就显露这国公府东院的贵气。她深吸一口气,攥了攥手。前院还有宾客,是以魏祁也没来,宋胭端正坐在床边,盖着盖头,静静的等,沉默,哀痛,又有点麻木。不知过了多久,夜渐渐袭来,窗外变得灰朦朦的,新房内点起龙凤蜡烛,喜娘也备好了合卺酒、莲子汤,还有用来剪头发以成结发礼的剪刀等等,但就在这会儿,门外有了动静,随后她便听见脚步声,那脚步声有些急,显得轻飘飘的。她越发坐得端正,却听见一声:“奶奶——”是一个婆子的声音,在唤自己。随后她又道:“奶奶,我是太太房里的赵妈妈,刚才宫里来人,好像是出了什么大事,大爷换下喜服就进宫去了,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太太让我过来知会一声。”宋胭知道,大爷说的便是魏祁,他是长房长孙,年纪大,官位也高,国公府极少称他做大郎,都是称大爷。她开口道:“知道了,多谢妈妈告知。”随后唤了声秋月。秋月知礼,很快就拿了提前准备好的喜钱出来,赏了那妈妈一串,妈妈笑道:“多谢奶奶,那奶奶先休息着,我就下去了。”赵妈妈这一走,又不知过了多久,夜深,外面宾客也没了声音,大概是都散去了。旁边喜娘等得哈欠连连,到底是见过世面的,这儿又是国公府,硬熬着一声抱怨也没有。宋胭也没有抱怨,甚至还有点庆幸,只是她也知道这种庆幸只是暂时喘息。终于等到四周一片寂静,宋胭开口吩咐:“喜娘先去坐一会儿吧,等大爷回来了再说。”喜娘也是四十多的人,站了这么大半天,实在遭不住了,听了这话,如临大赦,随后又问:“那奶奶您……要不先撩起盖头吃点东西?”宋胭摇摇头,一来不合规矩,二来没胃口。喜娘走后,宋胭也让身旁丫鬟休息。秋月春红几人有的去了次间,有的到了下面暖阁,寻了个坐的地儿,便靠着打盹了,她们也实在是累了,不一会儿就一个个睡去。宋胭独自盖着盖头坐在床边,听着红烛微微的“噼啪”声。设想过很多次这一夜的情形,也害怕过很多次,却没想到是这样。后来,她又听到三更的更鼓声,自己也终究是累了,轻轻靠在了床架上,想睡一会儿,但脑中清明,完全睡不着。她听着虫鸣,听着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响,听着自己的呼吸声,直到窗外开始露出一点光亮,院中各处有了动静,国公府开始忙碌起来,新的一天开始了。但魏祁并没有来。这个时辰,宋胭该准备梳洗给长辈敬茶了,最后终究是顾不上礼节,自己揭了开头,让人撤了合卺酒和莲子汤这些,大太太那边也传来话,先让喜娘离开了。秋月替宋胭卸下新娘的妆饰与嫁衣,换了新妇的衣服,去前厅敬茶。国公府分为东西两院,东院是长房嫡出,有爵位在身,西院是次子那一支,宋胭是东院的媳妇,但这样的日子,自然是两房人都在,她一进门,便见到坐在靠中间位置的冯氏——五郎的母亲。她连忙垂下眼,不敢多看。冯氏也不敢特地去看她,哪怕这个时候看新娘子是十分正常的。这时一人开口道:“老大还没回来,你便先给你祖父请安吧。”
宋胭没见过婆婆,但一听这话便知道说话人的身份,连忙上前道:“是,母亲。”面前人打扮并不雍容,而是整洁素雅,略显清瘦的身形,眉眼淡淡的,那种神情,就像是看丫鬟做事的主子一样。宋胭知道这种印象不是错觉,事实就是,婆婆的确不喜欢她。谁能喜欢一个身份地位完全和自己儿子不匹配的人?谁又能喜欢……本是西院儿媳的她?不待多想,宋胭上前给坐在堂下的国公爷请安。国公爷倒是和气,和她道:“老大一夜没回,倒是委屈了你,他这样的位置,自是比别人忙了些。”宋胭心里一暖,很快道:“祖父放心,大爷身上担着朝廷的大事,我明白的。”这是第一个对她表露善意的人,她很感激。这桩婚事,是国公爷作主安排的,国公爷又与她爷爷有旧交,所以会对她照顾一些。之后其余长辈也到了,宋胭在婆婆的指引下一个个敬茶,敬了十多份茶,敬到冯氏面前。她先前与五郎有婚约,已经走到下聘这一步,两年多的来往,她见过冯氏好几次,冯氏又待她和善,早拿她当儿媳妇对待,此时竟以这种身份见面,实在有些尴尬。但两人的尴尬都不能表露出来被外人看到,宋胭正经地敬茶,冯氏接过茶,挤出笑容,朝她递出长辈礼:“这是做婶子的心意,你接着。”冯氏给的是一对玉镯子,其他长辈有的给金簪,有的给手串,都是些成色好、价值高的小物件,冯氏这对镯子和她们也都差不多,丝毫不出挑。再后面也见到了国公府其他兄弟,但并不见五郎。之前她听见冯氏同婆婆说,五郎昨夜里受寒,头疼,怕把病气传到了厅内,所以就不来了,反正也是小辈。大伙儿自然知道这种情形他不来最好,所以都没有说什么,只让好好休息。敬过茶,长辈们散了,宋胭也从前厅往自己院中而去。才坐下,便有丫鬟来报,江姨娘带着曦姐儿来请安了。宋胭知道她们,魏祁有个姨娘,据说是他元配夫人的陪房丫鬟,还有个女儿,看来就是她们了。五郎才大她一岁,她和五郎议亲时从没想过进门后如何面对姨娘与继女,如今却不得不面对,但这也算不得什么,连昨夜的新婚夜、今早的长辈都见过了,她一夜没睡,此时头脑也是昏的,对一切都很迟钝,心里竟是一派平静。“让她们进来吧。”她道。随后两人进来,一个二十多的女子,带着个十一二岁的女孩儿,那女子倒是低着头,女孩儿却从进门起就盯着她看,带着那种上上下下的打量,并不算礼貌。但宋胭不会说什么,据她所知,这女儿是魏祁元配所出的嫡女,她母亲去世后魏祁这么多年没娶,可见感情甚笃,这唯一的女儿自然也如娇似宝,她算什么,哪有那么大脸去挑剔人家?这时女子道:“快来见过你母亲吧。”说着朝宋胭福身道:“贱妾江氏云娇,见过奶奶。”女孩也道:“曦儿见过母亲。”这位江姨娘,不可谓不美,而且不是那种艳俗的美,而是带着几分圆润端庄,说话行礼,都井井有条,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