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白的薄阴天里,阿勒抱着臂,站在冷灰色的巨大断台前,看向不远处徐徐走过来的龙清宁。
身后的断壁残垣像座迷宫,终点藏着他的心肝儿,他没准备让任何人见她。
“程叔说你行事乖张,有能耐,敢盘算,果真如此。”龙清宁畏寒,身上裹着件银灰的大氅。
不得中行而与之,必也狂狷乎。
龙清宁的眼神没避讳,打量着阿勒。
果真和画里的如出一辙。
龙可羡画技一般,画起别的总是灰扑扑的,很显潦草,唯独画他是像仙童似的漂亮,久闻不如一见,这话该龙清宁对他说。
好看是好看,甚至脸上带了病容后,把眉眼的锐弱化了,显露出一种雌雄莫辨的丽色,但一看便也知其危险。
这是个上限比寻常人高,下限比寻常人低的青年。北境这么个严防死守的铁桶,在短短一年时间里,竟然能让他渗透到如此地步,若不是龙宅事发,她还不知道北境埋了南域的钉子。
无声无息,无孔不入。
阿勒垂下手,随意地刮了刮壁上的灰屑:“不敢当,程叔爱子心切,我是他养大的,自然不会吝夸奖。”
龙清宁目光越过他,往后边残破的塔身看,她单刀直入,不绕弯子:“朝堂里有消息,北境战事结束后,坎西城里的粮食会走宁蘅港送至境内,你预备带着阿羡,随万家车队南下吗?”
阿勒没否认,笑也不笑地把她看着。
龙清宁轻笑一声:“然后让她这一年的血白流,功白费,虚掷了一年,再回南域当个无忧无虑的小女郎吗?”
“你对她要求挺高,”阿勒带着薄讽,“对她而言,破了武道壁垒,性命无忧,到哪里不是快活。”
龙清宁沉默须臾:“你带不走她,龙家在这一年里在她药剂里动了手脚,那一帖帖药,皆是趁着她伤重时起效,药有十二帖,用尽了是前尘尽忘,差一帖就是痴傻成疯。”
龙可羡就差一帖,这帖是族老预备在剥离龙可羡对铜钱的依赖之后,再给她服的。
所以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原来不是在忆起,而是忘得不够彻底。
阿勒敲着指骨,匿在天光下,没有说话。
用药这事他已知道了,厉天从小厮口里问出了些许端倪,但姓吕的大夫和侍女悉数消失无踪,厉天这几日就在挖宅子里的药渣,暗里也寻了大夫问,都问不出名堂。
龙清宁接着说:“龙氏覆灭在你手中,北境对阿羡再无威胁,而你若是带着她,三山军不会让你安然走出北境。与其落个两败俱伤,不如让她掌军领封,再图日后,”龙清宁顿了一下,“这都是她该得的。”
“那帖药如何落在你手里?”阿勒只问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