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县令嗤笑一声:“蠢货是你啊。”
他站起身来,朝着长安城的方向拱了拱手,而后道:“圣人仁慈,为简秀才平反后因其功劳,而追封其为朝议大夫,其妻为县君。”
朝议大夫,乃是正五品。
简娘子作为简敬允之妻,也受封为县君,为诰命夫人,享有县君所有的俸禄、田地和仆役。
若是简敬之未起这般贪念,他们或许能跟着简娘子前往长安,其余不说光是县君每年可得的俸禄田地和仆役,就足以让一家人过上富贵生活。男丁或得以蒙荫入仕或是流外入仕,女子或嫁入官家为官娘子。
青云之路,近在咫尺。
偏偏简敬之起了贪心,贪婪的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弄丢了什么,霸占了那点绳头小利便沾沾自喜。他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还把那芝麻当做了宝啊!
简敬之瘫软在地,双目发直。
就大嫂当初对自家的好,要是她成为县君,他能捞到多少好处?他本想要的荣华富贵近在咫尺,却是被他丢到一边。
他挖空心思,绞尽脑汁都想攀附上的青云路,竟是,竟是早早被自己丢弃。
简敬之傻了,简敬之疯了!
他发出一声声哀嚎,抱着脑袋一下又一下地撞着地面,任凭柳县令在上头说话也没有任何反应。
柳县令不在意,只冷哼一声:“简敬之颠倒黑白,不睦不义,为常赦所不原。今本官判其杖责八十,家私充公,其、妻与子女尽数没为官奴。”
话音落下,他大手一挥。
几名衙役拖起如死狗一般的简敬之往外走,片刻后外头便响起交错的杖责声。
念姐儿和领姐儿年岁还小,却也知事了。她们白着小脸,手里死死拽着张嘴哭嚎的弟弟,呆呆地被衙役拉了出去。
简娘子收回目光,却是冷得很。
柳县令处置完两人,又带着笑脸与简雨晴三人道:“简娘子,稍后我还把此事禀报于刺史,关于您的诰命、封赏之物,或许还要迟上些时间才能送达府上。”
简敬允是如何瞒天过海的,可否有官员在其中渎职,到底有多少人会牵连在内?柳县令光是想想,便是头大如牛。
简娘子低低应了声,领着儿女往外走。
外面简敬之的杖刑还在进行,简二婶的杖刑已告一段落。她被打得血肉模糊,被衙役拖下刑凳时就如一滩泥水般滑落,重重跌在地上,只勉强发出几声呜咽。
简娘子脚步一顿,漠不关心地走了过去。她没有一丝一毫的难受,反倒是觉得心中大快,藏在心头最后的那点郁闷也尽数散去。
简二婶挣扎着,勉强抬起头来。
她只遥遥见着简娘子的背影,绝望地发现别说拉近距离,她离嫉妒羡慕的妯娌竟是越来越远。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啊?
简二婶满脸怨恨,又忍不住惨叫出声。
拖着她的衙役才没有什么客气可言,甚至还给了她两脚:“叫什么叫,贱婢!”
简二婶一路被拖进了牢狱,重重摔在泥巴草垛上。只是她顾不得身上的疼痛,目光震惊地落在两个女儿身上:“你们,你们为什么在这里?”
念姐儿和领姐儿红着眼,低声道:“阿娘,县令说……阿爹不睦不义,为常赦所不原,将我们都没为官奴了。”
简二婶呆若木鸡,脑袋里空茫茫的。
她半响才勉强撑起笑容来:“没事的……没事的,还有盼姐儿,盼姐儿一定会拿出钱来,会与我们赎罪用的。”
念姐儿和领姐儿垂着头,欲言又止。
她们不想打破阿娘的幻想,只默默地缩在角落里,听着墙壁那侧男牢里传来的尖叫和哭嚎声。
再过几日,盼姐儿进来了。
只是她不是来救简二婶出去,而是因被夫家人以义绝名义离婚,并因冒充县君之女的罪名关入牢狱。
到此,简二婶彻底没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