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的。
会没事的。
……
京城已经戒严。
所有今日随行之人,除皇后的子女和赵昱的臣属,都暂不许归家,外臣且分男女安置在两处不同的宫殿,圣人其他妃嫔子女单独被关在另一处,亦不许回宫。东宫的臣属家中亦各有人叩门,以谋逆之罪将家眷抓入天牢看管。东宫更是已被禁军层层看守。废太子不知被带去何处,只有他的妃妾子女都被锁在殿中,无人逃脱。
皇帝还没咽气。赵昱和新任的云皇后守在御前,都走不开。
换过一身衣裳,青雀带人走遍三处宫殿,安抚群臣、诰命和皇亲,不许服侍之人有任何言行怠慢。她亲自给年老体弱支撑不住的人挑选安静的房间,让太医和医女给受到惊吓的人诊治,又亲手给老臣和年高德重的女眷捧茶捧水,反复告诉他们安心:
“只要一切涉嫌谋反之人捉拿归案,皇后和太子殿下就会放无辜的人回家了。”
她最后才去安置妃嫔和皇室女眷的内殿。
“弟妹……六弟妹……太子妃娘娘!”
齐王妃几度改口,趋步在青雀面前下拜:“娘娘明鉴!虽然……齐王他从前对太子殿下多有不敬,可那都是兄弟之间的口角——他觍为兄长,实则不善不悌蠢笨如猪!妾身甘愿看他领罚!可废太子谋逆一事,确与齐王府无关——至少,至少妾身不知!”
青雀知道,齐王宠妾众多,郡王许有的两侧妃、八孺人名位早已满额,府中还有几名生育了子女却没能得封的娘子。他才三十五岁,已有了十八个儿子,二十三个女儿,子女人数甚至远超皇帝和太子。
齐王妃是他的元配妻子,至今却只有一子一女,也未听得她因生育有何痼疾。
如此推断,夫妻两人的情分,自然并非十分深厚。
不过,他们终究是夫妻。不论在家中私下有什么龃龉,对外,利益总是大体一致的。
青雀便笑了笑,先柔声唤:“二嫂,何必行如此大礼。”
她屈身,亲手将人扶起,只说:“
二嫂安心,只要齐王的确无辜,这件事,便不会牵连到他。”
只是“这件事”,并不包括“其他的事”。
但齐王妃也算稍稍安下心……只要那猪猡没真瞒着她造反就好!
齐王妃之后,魏王妃也来低头下拜,只是为丈夫求情的言辞,比齐王妃稍多了两分真心。
青雀也一样先安抚了她。
这处殿中皆是皇家女子,对朝中动向和圣人与废太子、新太子之间的矛盾,也比寻常女眷知晓得多。今日之事虽突然,细想起来,却也迟早会有这一步。
已经过去了三四个时辰,平日与东宫无甚往来的女眷先找回了冷静。回想自家从未得罪过新太子的人家,甚至开始喜上眉梢。又是新太子妃亲自来宽抚她们,显然此事不会牵连无辜之人,殿里很快归于宁静。
不远处,被单独关押的德妃的叫喊声,便隐隐明晰了不少,间或还有一两声文阳长公主的声音。
“母妃……”魏王妃急得跺脚,“她怎么还——”
“这么久了,德妃娘娘还不肯歇一歇,文阳长公主的精神也真是好。”青雀向声音的来源望过去,语气比安抚众人时冷淡了许多。
“毕竟是长辈,怎么忍心看她们胡言乱语,熬坏身体。”当着众人,她命,“去找女医,喂些安神不伤身的汤药,让她们睡吧。”
齐王妃与魏王妃相视一眼,两人忍住退后藏起来的冲动,齐齐打了个寒颤。
……
从这最后一处宫殿里出来,晚霞已经笼罩了宫城。
“娘娘从清早忙到现在,没有一刻空闲,也该歇歇了。”扶着青雀的冯典药劝,又压低声音,“娘娘的月事今日还没来?那若真是有了,更该注意保养。”
“我知道。”青雀笑,“我不累,你放心。我现在精神尤其好,就是饿了。”
“那快回紫宸殿用饭。”冯典药便说,“昭阳宫远些,紫宸殿更近。”
太子妃规制的八人肩舆仍等在殿门外。抬舆的暂是楚王府的亲兵。
青雀上舆,看到宫殿在她眼中后退,一片又一片金红的光闪过大殿的檐角,色调艳而冷。
这重复的瑰丽并不让她感到腻烦,她心中是澎湃的,几乎要冲破篱障炸开的振奋和欢跃。
她将是,这大明宫里,这天下,地位最高的女人了-
躺在龙床上的皇帝,虽然面若金纸、似已无知无觉,却还有一丝气息顽强地缠绕在鼻腔里,没有散尽。
除原工部尚书等少数几人已下天牢,其余中书、六部重臣皆在。赵昱令太医院尽力救治,还将药方也传递众人阅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