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nbsp;nbsp;nbsp;她先母追随废太女而亡，而她却成了永宣帝的拥趸者。
nbsp;nbsp;nbsp;nbsp;讽刺的是，她也做了东宫太师，今日轰轰烈烈唱了这么一出，看她这样，有一点朱承启倒信了：她是真的想置遗孤于死地。大概在她眼里，废太女不止有一个后嗣——昆君怀孕八个月就早产诞下齐王，永宣帝对此虽不疑，朝中却有风语。
nbsp;nbsp;nbsp;nbsp;好一着舍卒保車，这老狐狸是要弃方仕林这颗棋，好获得他的信任，将来冷不防再和齐王来个里应外合。
nbsp;nbsp;nbsp;nbsp;念及此，朱承启当下心思一转，干脆就将计就计，连忙亲身上前将她扶起，俯身捧起地上的乌纱帽，轻轻弹去尘埃，亲手递与杨永清，正色应道：“孤听老师一番话，有如醍醐灌顶。确是孤思虑不周，夫家之仁了，但值此多事之秋，孤不可贸贸然下令杀她，此事还需从长计议，老师以为如何？”
nbsp;nbsp;nbsp;nbsp;听他这样说，杨永清也不好再说什么，摇头长叹：“殿下不必多言，说一千道一万，您终是不肯信某。”
nbsp;nbsp;nbsp;nbsp;朱承启让座，她也不坐，只向他躬身长揖，转身退下了。
nbsp;nbsp;nbsp;nbsp;临走之前，恨铁不成钢地丢下一句：“夫家之仁无益，殿下日后不要后悔才是。”
nbsp;nbsp;nbsp;nbsp;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朱承启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原本清晰的思绪此刻莫名凌乱起来。想起母皇出征前夜将他叫到跟前说的那番话。
nbsp;nbsp;nbsp;nbsp;那夜永宣帝让朱承启坐到自己对面，问他“承启，你怨朕否？”
nbsp;nbsp;nbsp;nbsp;“母皇何出此言？”
nbsp;nbsp;nbsp;nbsp;永宣帝望着摇曳的烛火，温言道：“你自小跟着朕，知女莫若母，朕知道，你对朕有怨气。”
nbsp;nbsp;nbsp;nbsp;朱承启愕然，听永宣帝继续说：“朕当众臣之面，折你羽翼，又将你发至宗人府领鞭。”
nbsp;nbsp;nbsp;nbsp;“母皇儿臣知道，您都是为儿臣着想，您罚儿臣越重，那些臣子将来对儿臣就越忠。这些，儿臣都明白。”说完双手攥拳，头渐渐低下去。“君君方臣臣，母母方女。女，儿臣敬母皇还来不及，怎会怨您？”
nbsp;nbsp;nbsp;nbsp;永宣帝颔首：“你能有此觉悟便好。朕明日就要出征，此去不知何时才能归，亦不知是否能归。”
nbsp;nbsp;nbsp;nbsp;“母皇”
nbsp;nbsp;nbsp;nbsp;永宣帝抬手打断他，缓缓说道：“你听朕说完。有些话，朕怕现在不说，往后就没机会再说。朕写了一份密折交与陆公公，到时候你自去找他要回。”
nbsp;nbsp;nbsp;nbsp;朱承启应是。
nbsp;nbsp;nbsp;nbsp;“还有杨太师的事，她的忠心，朕是信的。杨家家学深厚，身后又有世族撑腰，杨永清本身又是个德才兼备之人，朕这才任她做你的太师。”言止于此，永宣帝望了眼朱承启，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笑了：“朕知你不信她，朕也知道，你存心不信，朕便说再多也无用，甚至怀疑朕偏心你九皇妹，怨朕将她安在东宫掣你的肘。”
nbsp;nbsp;nbsp;nbsp;母女二人从未如此坦言相对过，朱承启心下登时一颤，依旧抿嘴不语。
nbsp;nbsp;nbsp;nbsp;“承启，孤掌难鸣，人非圣贤谁能无过？朕希望将来你有错时，能有人拉你一把，那个人便是杨太师，但你总不肯用她。既然如此，朕便替你验一验她，其人究竟如何，你日后便知道了。”
nbsp;nbsp;nbsp;nbsp;永宣帝所谓的“验”便是方仕林的事，以此试杨永清的态度。
nbsp;nbsp;nbsp;nbsp;此时此刻，朱承启独坐在空荡荡的暖阁里，久久无法释怀。
nbsp;nbsp;nbsp;nbsp;***
nbsp;nbsp;nbsp;nbsp;那日杨思焕从皇陵回来染了风寒，一连几日托病在家。
nbsp;nbsp;nbsp;nbsp;暮色降临时，一个半大的小子端药进了杨家正房。
nbsp;nbsp;nbsp;nbsp;“大人，该吃药了。”因他耳背，自己听不见，便喊得很大声。
nbsp;nbsp;nbsp;nbsp;杨思焕躺在床上，惊出一脑门的冷汗，连忙爬坐起来，语重心长地说道：“秋秋，下次声音小一点，少爷和小姐都睡下了。”
nbsp;nbsp;nbsp;nbsp;秋秋看到她嘴在动，问她：“什么？大人您再说一遍？”
nbsp;nbsp;nbsp;nbsp;杨思焕不禁皱眉，心道当初买谁不好，偏偏心软买个耳背的回来，这个叫秋秋，还有个冬冬是个哑巴，加上赶车的春春，和瘸腿的管家夏夏，春夏秋冬算是凑齐了。
nbsp;nbsp;nbsp;nbsp;她午休醒来见窗外已黑，整个人都是懵懵的，遂朝秋秋摆手：“下去吧。”
nbsp;nbsp;nbsp;nbsp;这回秋秋倒听清了，弯眉一笑：“诶，大人，您有事再叫我。”
nbsp;nbsp;nbsp;nbsp;她揉了揉眉心，不知是风寒，还是心里有事的原因，自打从皇陵回来，就格外嗜睡，似在逃避什么。
nbsp;nbsp;nbsp;nbsp;知道她醒了，刘氏熬了鸡汤和牛骨汤端来，她实在没胃口，光闻味道心里就翻江倒海。
nbsp;nbsp;nbsp;nbsp;一同端来的小菜倒是脆嫩爽口，叫她胃口大开，喝了两碗粥下去。末了发了些汗，身子通泰了许多。
nbsp;nbsp;nbsp;nbsp;“你这样爹就放心了，前日你高烧不退，满口胡话，我真不知道如何才好。”刘氏叹道，“郎中说看你的造化，又叫我们做好最坏的打算。我这把老骨头，早晚要给你吓死。”
nbsp;nbsp;nbsp;nbsp;杨思焕笑笑：“她净吓唬你，不过是风寒，又不是什么大病，还能出人命了不成？”
nbsp;nbsp;nbsp;nbsp;刘氏白了女儿一眼：“你还说，你夫郎也吓得不轻，衣不解带地侍在这里，你倒是好了，他又累跨了。”
nbsp;nbsp;nbsp;nbsp;杨思焕心头一紧，忙问他：“什么时候的事？早上还好好的。”
nbsp;nbsp;nbsp;nbsp;“就下午的事，突然就倒在院子里。”刘氏道，“郎中看过，说是劳累过度，倒没大碍。”
nbsp;nbsp;nbsp;nbsp;有这种事，她竟不知道，听刘氏说他在西厢房，她当即就找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