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月道:“下官确实在追寻凤台箫的渊源,能一举两得,满月乐意效劳。”
玉贵妃笑道:“本宫若是有线索,也不会身陷谣言难以自证,但事情本宫记下了,他日寻得线索,必双手奉上,日后大人有何为难之处,也可找人带话到这里。”
满月点头应了,心里却道:不论别的,外臣暗通皇妃,只怕是嫌命长。
他再不多话,起身告辞,玉贵妃并没阻拦。
纪满月被人领着,从小院穿到前堂。院子前脸门店是一家乐坊。
他在外街转悠一圈,没回侯府,又转还回去。
刚才那地方对于纪满月这种偏腿就上房的人而言,隐秘只存在于摸不清门路的时候。
他悄无声息的摸回红砖房后身,耳朵贴在窗户上,果然听见玉贵妃和杳枝姑姑还没离开。
“姊姊,我看着公子的模样,仿佛又看到你年轻的时候……”是杳枝的声音。
回应她的只有轻叹。
“这二十几年,你日日服那本书里的怪方子,一日改变一点容貌,如今再看……”话到这止住了。
“似是而非了是吗?”玉贵妃道,“总好过我亲手毁了这张脸。”
杳枝又道:“姊姊,今日你见到公子,心软了是吗,你忘了熙王爷的冤枉了吗……”
玉贵妃随意抚琴,调子里没有感情:“你没有孩子,不会明白的。”
“姊姊既然心疼公子,当年将他送走,后来就不该再让奴婢引他入局……而且,今时看,公子也没存闲散度日的心,您何不顺着他借力……”
“当时我恨,我恨不能抽他的筋,喝他的血,每夜他来找我,我都觉得身在地狱……可时间会把恨冲淡,我也会麻木……现在我更想让我和流霜的孩子,好好的。”
纪满月即便不是血月,脑袋也已经嗡嗡的了。对话信息量太大了,流霜是熙王的小名,意为月光。玉贵妃此言何意,不言而喻。
屋里的人起身收拾东西:“回去吧,出来久了终归不好。”
杳枝问道:“接下来要如何?”
玉贵妃答道:“没想好,且看前朝那几位的表演。”
“姊姊……”杳枝迟疑,满月在窗外都能清晰地听见,她开口前深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才问道,“你真的爱熙王殿下吗,真爱他的话,仇恨又怎么会被时间冲淡?”
屋里好半天没人说话。
满月忍不住悄悄往里看,就见玉贵妃怔怔出神好久,才道:“总还该有点别的什么,凌驾于情爱之上,”她回过身来看杳枝,那张和纪满月神态极像的脸上,已经滑落了泪水,“你爱他,我早就知道。”
满月一脑门子官司的往侯府走,回味着那看似主仆,其实姐妹相称的二人的对话。
“奴婢引他入局”这句,在心头萦绕不去。
提到入局,该是当年满月得丰年赏识,收入麾下做了暗探……
那是一段属于血月的记忆。
今日,这段记忆突然犹如烟花点了引信,在满月脑海里爆裂开来。丰年初识血月,是因为血月路见不平,单枪匹马在一群流匪手中救了个女子。
那女子的面貌,在满月的脑海中被擦去尘埃——正是杳枝。
原来……
血月的出生名不正言不顺,自幼就被送走。
纪远川只是满月的养父。
如果从头开始就是算计,那么纪远川夫妇的死,会不会也是有人刻意为之?
饶是满月并非血月,也不禁心里一阵抽痛——若生他的人不养他,又为了某些目的想要掌控他,将他的养父母杀害,断了他“家的归宿”,那么血月对这样的生身母亲,该是何种情绪呢……
满月脊背生寒。
若她不仁在先,自己还需要守着所谓的天理人伦吗?
更何况,他又不是血月。
他心思不在地回了侯府,径直往自己屋里走。
“嘿!”突如其来的招呼,把满月吓了一跳。
转身就见司慎言正站在回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