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回咱村的。”吴四儿挠了挠头,“我听说咱们村周遭也要挖一条渠,应许就是领咱们去挖那条渠吧。”
不一会抵达了目的地,果然是吴村附近,陈二牛往东看了看,从这隐约还能看到吴村的屋舍。
只是没等到陈二牛估摸出这到底离吴村有多远,耳边杂乱的议论声就把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怎么是个小女郎?”
“听说是宁村卤味冯娘子家的大姑娘。”
“她能安排好咱们吗?”
陈二牛知道宁村的冯娘子,据说她在卤味铺子中有份额,每季都能分许多钱。
可她家的大娘子为何会在此处?陈二牛狐疑的看着站在台上的年轻女郎。
“安静,我是奉李娘子之命负责监管吴村排水渠修建的冯初娘,尔等可唤我为冯大娘子。”冯初娘站在一张临时搬过来的桌子上,扯着嗓子道。
“接下来每个人拿着自己的木牌,跟着我来划分地方,日后分到的活计做完了,也需我核定合格后才算完成。”
一群人一下子就安静了,每个人看着冯初娘的眼神都从打量怀疑变成了亲切讨好。
莫说今日站在这的是已经年满十八岁的冯初娘了,就算只是一个连话都不会说的稚童,只要她能决定把田地给谁,这些人都会把她的“啊啊呀呀”声奉为圭臬。
划分地方倒是简单,冯初娘早就提前在吴村转过许多圈了,只是那时候吴村里的人还只是把她当作来走亲戚的客罢了,没有人想到她是来踩点的。
如今拿着图纸,只需要将图纸上规划的渠道在这片地上划分出来就行了。
冯初娘拿着图纸,身后还跟着一个提着篮子的人,篮子中装着满满一篮子木板,以一棵柳树为标准,往东十丈,拿起一块木板插下去,又从腰兜中拿出一卷卷尺,校准了宽度,用四块木板定出了一个一丈宽半丈长的长方形。
“水渠要挖到一丈深。”冯初娘指着这块长方形空地道,“吴村水渠规划为一丈宽一丈深十二里长,我会将这十二里长的水渠划分为相同大小的格子,一个格子就是一个工分,尔等拿着身份牌来找我领活,挖出的土全部堆在水渠左手侧。”
这些人只负责挖水渠,另有旁人负责运土,各司其职效率才能更高。
陈二牛也分到了一块地,他心里估计着自己挖完这块地需要多长时间,得到的工分又能换取多少土地。
好在李长安考虑到大唐百姓的算数水平,工分兑换土地和各种资源的兑换数目都采用了一、五、十这样方便运算的单位。
陈二牛算了许久,终于心满意足算出了他卖力挖一个月的土就能换到三亩田地这个结果。陈二牛对这个结果十分满意,十个月就能换到三十亩田地,若是精耕细作再省吃俭用一些,这三十亩田地够养活他和吴三娘了。
只希望有足够多的活能让他做……
陈二牛的日子过得疲惫单调又快乐,他辛辛苦苦挖了十天的土,十天后他拿着身份牌去换田地的时候,竟然真的换到了一亩地。
他在地契上按下自己的手印,磕磕绊绊照着身份牌上他的名字一笔一画写下“陈二牛”三个字的时候心都滚烫地仿佛落在了油锅里,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迅速充盈了他的全身。
当冯初娘带着他来到一处田地前,指着这块田地告诉他这就是他的田地时,陈二牛瞬间就红了眼眶,他泪汪汪跪下来,十指插在土里,感受着土壤从十指中穿过,鼻子里闻着泥土的土腥气,抬手狠狠掐了把自己的大腿。
两行眼泪顿时伴着剧烈的疼痛留了下来,不是梦!他陈二牛是真的有自己的土地里,从此以后,这块地上会长出金黄的稻谷,养活他和他的子子孙孙,他再不是流民了,这里有他的土地,这就是他的家乡了。
李娘子说到做到,他卖了力气真换来了田地。
直娘贼!这辈子他陈二牛就跟定李娘子了,李娘子说什么他都听!陈二牛在地里待了许久,看着褐色的泥土笑,看着田垄也笑,直到看到挨着自己这块地的另一块无主之地,陈二牛才从狂喜中醒过来。
现在不是高兴的时候,他还得接着给自家赚土地哩。陈二牛连忙爬起来,一路小跑着回到了工地上,拎着铁锨接着卖力挖了起来。
他觉得自己浑身都是用不完的力气,恨不得日夜都赶工,多赚一点工分好换田地!
日子一天天过去,陈二牛每日努力做工,与他一同做工的还有许多同村人,自打他们知道挖水渠是在自己村子边上后,那些原本忙着自家里的农活的人也都去登记了做工信息。
反正离得近,每日做完自己地里的农活就一家人一起到这边挖水渠,虽然比陈二牛这样整日挖水渠的人做工慢不少,可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嘛,回家就躺着也是白躺,还不如来挖水渠换工分哩。
这一日,陈二牛又辛苦劳作了一整日,直到天色已经黑的伸手不见五指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家。
刚迈进院子,陈二牛远远就听到了正房里传出的哭泣声,他止住脚步,摇了摇头,调转方向去了偏房。
冯初娘和他家夫人是闺中密友,这事陈二牛也是才知道不久。刚开始修建水渠的第三日,他从外归来撞见了正趴在吴三娘肩头哭的冯初娘直接就愣住了。
后来吴三娘才告诉他,原来吴三娘和冯初娘是自小的闺中密友,吴三娘的外祖家就姓冯,算起来两个人还是隔了三代的堂姊妹,吴村和宁村又离得不远,二人年纪相仿,是一直玩到大的好友。
只是后来冯娘子跟着李娘子卖起了卤味,冯家有了些钱,就把两个女儿都送去了学堂读书。吴三娘到了年纪就成了亲,冯初娘则一直都在学堂里读书,十八岁了还没有相看人家。
那一次睡在偏房的陈二牛其实听见了一些冯初娘的哭诉。
村里有些人看见她是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就背后说她闲话,造些很难听的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