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可羡确实怕。
天老爷,她没见过这般多的人!
犹如海藻一般,浓密地四处分布着,走动起来带着潮涌的力道,她就是夹在海藻中间的一只趴脚小螃蟹,被裹住了手脚,连喧嚷声都密集得能把她拍死在里头。
她拉住大伽正的手,但没有握住,大伽正略感讶异,看着她绕过手指,拉住他衣服下摆,轻轻拽了拽,仰头把他看着。
是要抱起来的意思。
天穹蓝得透亮,不算大寒,风时不时地挽着裤脚,身旁是板车曳地的轱辘声和此起彼伏的叫嚷声,在这泊位边的角落里,两道卷长的睫毛蹭着虎头帽沿,眨巴两下。
他的心口霎时就被浸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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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软,黏牙。”
老仆翻转着雨花零嘴盒,再抽出一枚花瓣小碟:“公子,这不黏牙,芝麻糖。”
“硬得能崩掉牙。”
老仆锲而不舍,再转来一枚花瓣小碟:“公子,这道,不软也不硬。”
“酸倒牙。”
老仆一把将食盒盖上:“公子是想大伽正了吧,主子日前来信,道是今日就归家。”
“谁想他,我没想。”
十二岁的少年特意穿了身簇新的锦袍,小卷毛用水梳得直直的,整个人都拾掇得清清爽爽,连靴面都没落灰,嘴里讲着没想,眼风却在往门口飘。
“没想您还挑嘴,一早支使厨房做糖,洒扫院子,花都换了两盆,送菜的小贩直问咱们府上兴什么喜事呢,不知道的还当新媳妇进门了。”
老仆捶捶腰,他已经老了,念念叨叨地走远。
阿勒咬着草芯,有些烦躁,因为等得太久,耳下的一绺发梢悄悄地卷了起来。
临近年关,西山落了雪,日头当顶泼下来,给那山巅淋了层金光,映着其后瓦蓝的天穹。
阿勒是被一阵车轱辘碾地声吵醒的,第一反应是老头儿受伤了,他一个讲究苦修的老和尚,在阿悍尔连马都不骑,怎么乘马车回府?
定是受伤了。
别是断手断脚了。
不知还剩几口血。
越想越瘆。阿勒双腿不听话,一阵风似的往外跑,没跑出几步,又一阵风似的卷回来,“砰”地推开房门,把那一匣子的好药胡乱抱在怀里,再匆匆拔起步子,沿着回廊往外飞跑。